盛世气象有两个物化的代表,一个是酒,一个是色。浓烈的酒香、四溢的酒气和无羁的酒态,让那个时代浸染上了一股无与伦比的豪气。而色则是心怀、情感和风景的汇总。两者合二为一,组成了盛世满眼春光的图像,并使一个沐浴在朝阳里蒸蒸日上的王朝因此成为鲜活的存在。而酒和色,又无一不是最好的诗材。
有人说,唐诗的情境有两端:一端是风流,一端是落寞。然而所有的风流与落寞,都是洒的好友。它们常常由酒而起,再借诗而发,寄托在大唐的山山水水之间,深藏在唐人的羁旅行役之中,也表达在了盛世里那些雍容华贵的眉眼之上。
白居易说:“取兴或寄酒,放情不过诗。”(《移家入新宅》)权德舆说:“看花诗思发,对酒客愁轻。”(《二月二十七日社兼春分端居有怀简所思者》)可见葛景春所说的,“诗是酒之华,酒乃诗之媒”(《诗酒风流赋华章——唐诗与酒》)应是有几分道理的。当然,有人也说“无诗酒不雅,无酒诗不神”,讲的也是两者的依存关系。
酒在引发诗兴的时候,奇妙如魔幻师一般。有道是:“酒肠堆曲蘖,诗思绕乾坤。”(杨乘《南徐春日怀古》)酒一旦进了柔肠,经过九曲十八弯之后,便会生出一缕缕诗人的思绪,然后开始在天地之间徘徊,在山河之间上下翻飞,于是星月繁简、草木枯荣,世态冷暖、人情亲疏,无不活灵活现地呈现在了眼前。一时间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天地万物全都有了动态图像,也如醉了一般。任由那“鬼神守其幽,日月星辰行其纪”(庄子《庄子·天运》),反正诗人已经“形充空虚”了,整个世界也都变得好像似有似无一般。
酒的意象是狂放、热情、反抗和生命与人性的释放,是一种精神自由的表达,是一种自我本能的表现,而这也正是唐诗富有的显著特征。盛唐那种浪漫、高洁、自由、纵情的社会状态,不仅让诗人成了酒肆中的嘉宾,也成了酒乡里的常客。他们借着酒的双翼,翱翔在那个精神解放的时代里。诗、酒与唐朝,浑然天成,成就了千年前的经典组合。
对于唐人来讲,酒是诗的催化剂,诗又是佐酒的爽口菜。酒色、酒香,点点滴滴融入诗中,就浇灌出了贝阙珠宫般的诗情画意。对我们而言,品诗其实也是在品酒。远古的陈酿,让人满怀醇香。
“岂唯消旧病,且要引新诗”(姚合《乞酒》),一切皆源于酒。“闲停茶碗从容语,醉把花枝取次吟”(自居易《病假中庞少尹携鱼酒相过》)展现的也不仅仅只是自居易一人的诗酒生活,那种“醉复醒,醒复吟,吟复饮,饮复醉,醉吟相仍,若循环然”(自居易《醉吟先生传》)的生存状态,俨然就是盛唐气象的一个缩影。
盛唐是什么?面对这个问题,如果从政治、经济、军事以及文化等方面衡量,我们能够给出各种各样的数据或征象,然而这都很难说清楚它的那种“盛”的状态。我赞同余秋雨的说法,在他看来,盛唐就是一种心态。他说:“盛唐,是一种摆脱一元论精神控制后的心灵自由,是马背上英雄主义的创造性欢乐,是具有极高审美水准的艺术聚会,更是世界多元文化的平等交融与安全保存。”李白说:“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月下独酌四首》其二)其中也有对盛唐的理解。在他看来,“天人合一”才是最高的精神境界。由此,如果说盛唐之盛就盛在诗酒风流之上,似乎应该也是贴切的。而大唐留给我们很多人的第一印象也正是风流。
所以,大唐的风流肯定是少不了酒的。就是因为酒,才有了那时恣意纵情的诗风,而大唐,也就永远被灌成了醉醺醺的模样。他们喝醉了自己,灌醉了唐诗,更让一个时代都沾染上了酒气。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欧阳修《醉翁亭记》)。唐人对酒的痴迷,甚至熏染了后代文人,尤其是宋代文人,欧阳修和唐人一样,都把醉酒当成了一种艺术行为。他们是在用沉沦的体态讲述自己尽情的心态,用沉溺的状态描绘一种惬意的生态。
古人云:“花开半看,酒醉微醺。”意为饮酒的意境在微醺,然而微醺却缺少了几分酣畅和豪迈。“人生得意须尽欢,奠使金樽空对月”(李自《将进酒》)与“却忆花前酣后饮,醉呼明月上遥天”(唐彦谦《寄友三首》)、“醉舞日婆娑,谁能记朝暮”(刘驾《效陶》)、“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李自《将进酒》)说的并不是醉生梦死和纸醉金迷,而是一种盛世福荫下的生存体验。正是他们,临风把酒酹江月,醉里挑灯看剑,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浓缩在了醉意之中,而给唐诗带上了盛世的光环,给宋词融入了多情的旋律,以至锦心绣口,诗香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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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新闻与日记更适于表达现在,而文学与诗歌则更适于讲述历史,因为文学与诗歌的表达对象的时间长度感更强。当我们努力搜寻、解读过往经历的方式时,其实就是在寻求一种熟悉而稳定的心理回归。我并不认为这种心理有丁点复古的企图,它只不过是在追寻已经远逝了的时间时,能让内心躲过新生事物的陌生感带来的不安和恐惧。这本书就是这样,它不是要带着读者去怀旧,而是要通过文化溯源,理清我们传承的脉络,以找到我们之所以是我们的原因,从而为明天树立信心。
我们知道,从《诗经》《楚辞》开始,无论是汉赋、乐府、六朝骈文和古诗,还是唐诗宋词元曲与明清小说,虽不断有新的要素介入并形成了不同的文体形式,但在言志、咏物,教化、讽喻、颂扬和娱愉等目的的转化中,“抒情”一直都是中国文学尤其是中国诗歌的情结所在,这来自中国人与生俱来的家国情怀,这种情怀被进一步融入这个民族的血液之中,终使一种“为情所困”的风流与落寞,成为中国古代诗歌中最独特的一道风景。
也正因为此,古代诗歌的风景有一多半来自儿女情长。“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诗人李商隐将低回的情话化作绵绵的诗行,诉说了一种与“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一样浓烈的情感。多情的崔护追寻“去年今日此门中”的“人面桃花”,钟情于一次邂逅后的春风笑靥。那种去了又回、欲走还留、欲罢不能的真挚情愫,映红了城南庄里的“小芳”,也映红了长安城外的子午古道。古道上,“一骑红尘妃子笑”回响在大唐的天空,一位盛世君主的刻骨柔情被抛撒在了连绵不绝的秦巴山中。
还有一半风景是友情。试想,假如没有“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吟诵,“城阙辅三秦”的青砖还会不会有如今这么沉重;假如没有高适的“莫愁前路无知己”,也就不可能让董大尊享“天下谁人不识君”的美誉,而把这位陇西琴师宣扬得尽人皆知;假如没有“十里桃花,万家酒庄”的想象,今天的桃花潭似乎也不会比其他的河泽更别致。诗人的友情中蕴含的真情和深情环环相扣,融入诗行,把那个时代的眷恋和感伤刻进了历史的年轮。
然而无论是恋情还是友情,都是古人借以抒发家国情怀的一个媒介。它总是在缠绵迷离之外,还能让人获得一些独善其身、兼济天下的启示,从而体现出“穷不失义,达不离道”的人文精神,为生活增添一股满满的正能量。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在出世人世的浮浮沉沉里,在生生死死的爱恨情愁中,“情”字深刻而又家常,除了遁入空门,就没有人能回避。把诗归为情,或者把情归为诗,都是对它的拥有者最高的褒奖。诗人们把世事轮回、境遇交替,落脚在一个“情”字上,或者是归结为了一个“情”字,这无疑是对人生际遇最为人性化的总结。情一直以来都是人性解放的主要追求,对情的解释、坚守和崇尚,贯穿了人类文明史的发展进程,并且成了每一个发展阶段最鲜活、生动的对照物。比如在婚姻关系中,是否有爱,就是原始与文明的分野;能否爱人所爱,就是落后与进步的区别。历史禁锢,禁锢的是情,而人类解放,解放的首先也是情。所以说,人类在文明进程中所不断追求的人权希冀,无不在于为了诠释这个“情”字。对于情的崇尚,构筑了善恶美丑的价值判断;对于情的解释,厘清了好坏对错的范畴边界;对于情的抒发,更是确定了忠正奸邪的评价标准。
《毛诗序》开篇即讲:“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干言”。它为诗歌指明了寄情言志的基本定位。当然,诗中的情就是诗人的情感、情怀、情绪、情思与情结,可以说,都是人情,或者讲,都是以人为本的情,如爱情、友情、亲情、乡情,还有豪情、欢情、私情、悲情等,而这些喜怒哀乐的自然表达,便是本书的焦点所在。
情一直以来都是人性解放的主要追求,对情的解释、坚守和崇尚,贯穿了人类文明史的进程,成为人类每一个发展阶段最鲜活、生动的对照物。《情寄人生(情感卷)》作者王潇然以开阔大气的视角,从纷繁浩瀚、灿若星河的中国古典诗歌中采撷相关的诗句,并结合大量的诗史佐证,用优美生动的散文形式娓娓而谈,挖掘出以李白、杜甫、李商隐等诗人为代表的中华儿女内心至真至醇的豪情、友情、亲情、爱情。
诗歌是为了寄情言志而创作出来的,而诗中的情就是诗人的情感、情怀、情绪、情思与情结,可以说,都是人情,或者讲,都是以人为本的情,如爱情、友情、亲情、乡情,还有豪情、欢情、私情、悲情等,而这些喜怒哀乐的自然表达,便是王潇然着的《情寄人生(情感卷)》的焦点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