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文学史上的一个传奇,却被掩埋得像一个传说——吴兴华,继陈寅恪、钱锺书之后的第三代兼通中西之大家,20世纪中国人文知识分子最高学养之代表。他通晓英、法、德、意多种语言,31岁已荣任北大西语系英语教研室主任,在诗歌、学术、翻译三个领域齐头并进,学贯中西,成就非凡。
他是将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介绍进中国的第一人。译作《亨利四世》颇受推崇,并曾校译朱生豪所译《莎士比亚全集》、杨宪益所译《儒林外史》,而已佚失的《神曲》译稿,更被誉为译林神品。他的导师谢迪克教授追忆说,吴兴华“是我在燕京教过的学生中才华最高的一位,足以和我在康乃尔大学教过的学生、文学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相匹敌”。
吴兴华译的《石头和星宿--译文集(吴兴华全集)》包含从幽默散文到剧评、画家小传、美学理论到译诗、剧本摘译等等。
吴兴华的作品集曾于2005年初版,但遗漏错讹较多,本次通过家人及学界支持,全面增补修订,重新整理为包含诗集、文集、致宋淇书信集、译文集及《亨利四世》在内的“吴兴华全集”共五卷,增补一百五十余篇诗文。
吴兴华译的《石头和星宿--译文集(吴兴华全集)》从过往期刊中寻找到了吴译的英国散文家E.V.卢卡斯的《捡东西、选译詹姆斯·乔易士的《友律色斯》(即尤利西斯)插话三节、选译自《汉堡剧评》的《雷兴自论》(雷兴即莱辛)、里尔克的《述罗丹》、哲学家休谟的《论趣味的标准》、著名文艺复兴艺术研究者乔基欧·瓦萨里的《达·芬奇轶事》以及节译了意大利戏剧理论家卡斯忒尔维特洛著名的《亚里士多德<诗学>疏证》。译诗方面则补入了当时吴兴华为中德学会做的《黎尔克诗选》(现通译为里尔克)中德对照本所选译的二十七首里尔克诗作以,以及《雪莱诗抄》、《旦尼生诗抄》、《穆尔诗抄》、《司高托诗抄》等。
亚里士多德《诗学》疏证(节译)
第三章 戏剧体和叙事体
如上所述,戏剧体是原来有事物的地方就用事物来表现,原来说话的地方就直接用说话来表现。它和叙事体有如下的不同:(一)戏剧体用事物和语言来代替原来的事物和语言;叙事体则只用语言来代替事物,对于说话也是用转述来代替直述。(二)在地点上,戏剧体不能像叙事体一样绰有余裕,因为它不能同时表现出几个相距很远的地方,叙事体则可以将海角天涯连在一起。(三)戏剧体的时间局限也比较大,因为叙事体可以把不同时间串连起来,戏剧体就做不到这点。(四)叙事体能处理可见和不可见的、可闻和不可闻的事物,而戏剧体只能处理可见、可闻的事物。(五)叙事体在有关情感方面不能像戏剧体那样强烈地“打动”听者。(六)叙事体对许多事物,甚至于和情感有关的事物,讲述起来,也比戏剧方法的表现更好、更充分。
戏剧的真实感
由于很难在舞台上表现某些行动并使其有真实感,因此像谋杀和其他一些不易庄严表现的事物,都不该出现在舞台上,正确的方法是让它们在场外发生,然后由一个信使来说明。二者之间还有这样一个差别:叙事体可以在几小时里讲述许多小时里发生的许多事件,也可以用许多小时来讲述几小时里发生的少数事件。这都是戏剧体做不到的,因为戏剧应该是原来的行动需要多少小时,就应用多少小时来表现。因此既然悲剧和喜剧都属于戏剧体,它们演出的时间当然不能超过观众的方便,表现的事件也不应多于演出所需的时间里可能发生的事件。同时,正如我所说的,永远需要照顾观众的舒适,因为在几小时之后,观众总得离开剧院去进行一些诸如吃、喝、睡和其他人类生活必需的事情……
第五章 喜剧的骗局
第二类能使我们发笑的有趣事物是骗局。我指的骗局是这种情况:某人说出或者做出或者遭到一些假设他没有受骗就决不会说出或者做出或者遭到的事来。看到别人受骗,能使我们非常高兴、非常愉快,迫使我们因喜悦而发笑。原因在于我们的天性,受到我们先祖罪恶的沾染,乐于看别人遭殃,仿佛我们自己可以从中取利一样,特别是这类祸殃来自人所特有的天然理性;因为本身没有受骗的人,看见别人受骗,就以为自己比别人强,在这一特征上超过他们:这一特征就是使人最接近上帝并远胜于其他一切动物的理性。这点可以从下面的事实得到证明:假使一位邻居在强力威胁下或者由于偶然的机缘被迫说出、做出或遭到某些他所不情愿的事情,即使因此受到很大的损害和屈辱,只要看出他的理性或智慧没有削弱,人就不会发笑或感到高兴—至少不会那么厉害。提供笑料的骗局可以分为四类。第一类来自昧于人们日常习用和一般了解的东西,像在喝醉了、睡着了或神智不清的时候。第二类来自昧于技能、知识和体力或者脑力,例如一个不自量力的人,夸耀自己事实上不能做到的事。(P201-203)
其学力、眼力之高,想四十年代诗人无人可及。
——夏志清
陈寅恪、钱锺书、吴兴华代表三代兼通中西的大儒,先后逝世,从此后继无人……
——宋淇
吴兴华是我在燕京教过的学生中才华最高的一位,足以和我在康奈尔大学教过的学生、文学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相匹敌。
——谢迪克,燕京大学英藉教授
如果吴兴华活着,他会是一个钱锺书式的人物。
——王世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