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兔
村子就在河边,从索米娅家那座颇具俄罗斯风情的木屋的窗子望出去,就是额尔古纳河和缓的灰绿色河流。河边是一片舒缓的绿色草坡,其间点缀着几簇柳丛。
来到这个聚集着俄罗斯族村庄的第二天的早晨,我就发现了那只躲藏在一簇芨芨草丛下的小野兔。如果不是那只突然离开的母兔抖动的银白色尾巴醒目地出现在淡灰色的晨光中,我也不会发现那只小野兔。
那缀在母兔身后醒目的白色尾巴,更多的时候是充当在被捕食者紧紧追逼时左右闪动迷惑对手的一件迷惑物,母兔可以在捕猎者扑向更具有魅惑力的尾巴时而抓住时机逃开。
但这个早晨,那银白色的尾巴暴露了它的目标。它蹦蹦跳跳地跑开之后,我小心地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不相信它会在早晨毫无原因地出现在河边的开阔地上,看它的样子并不是在觅食。
那是位于几棵柳丛间的不大的一小块空地,没有太大的灌木丛,只有几株像受惊的豪猪调动背部肌肉鼓起的棘刺一样蓬勃生长的芨芨草,而稀疏坚韧的芨芨草丛里是藏不住什么的。
我将刚才那只野兔离开的不大的空地几乎一寸一寸地逡巡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也许它只是一时兴起来河边喝水吧,但我又迅速地排除了这种判断。除了极其干旱的季节,否则兔子无论如何不会出现在河边,植物与早晨草叶上的露珠完全可以提供它们身体内所需要的水分。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与其说是看到,不如说是我感觉到,在望远镜淡蓝色的视野中,一株芨芨草的茎秆出现了极其微小的摇动。这是一个无风的清晨,既然出现摇动,那么毫无疑问它是被有生命的东西触动了。
我小心调整着望远镜的镜头。这是一只俄式军用望远镜,像所有的俄罗斯产品一样,粗壮结实,视野极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沉重。
在湖水般清澄的视野中,出现了那株还保持着最微小颤动的芨芨草如同发育不良的麦子一样的穗状花序,随后是细长结实的茎秆,在蓬生出众多粗硬茎秆的根部,却并没有任何我期待的东西。
我又仔细地看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时,野兔又动了,几乎在顷刻之间我就发现了它的轮廓。它正在试着用爪子搔动着面颊,它大概是想赶开一只试着在它的面颊上寻找最温暖最微薄部位下口的蚊子。它没有足够的克制力,这个小小的动作暴露了它几近完美的隐蔽。
野兔静静地蹲伏在芨芨草的根部,像一块小小的石头,一个小土堆,或者只是草根,毫不引人注意,如果说保护色是动物不断进化的过程中逐渐衍生出的自我保护措施,那么,此时我发现它做得已经接近无可挑剔。
以芨芨草丛作为参照物估计它的身体,它大概不会比我的拳头大多少。它的头几乎是标准的圆形,还保持着幼年动物所特有的圆润可爱。必须得承认,它的保护色与旁边的环境如此和谐,如果不是它刚才的动作,我就是再盯着它看上一分钟也不会发现它的存在。它的毛色与芨芨草根部浑然一体,简直就是一个长着枯草的小土块。当它耷拉下耳朵,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时,没有人可以发现它。
清晨的阳光在它周身那层绒毛上勾勒出一圈金色的晕环。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