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杏园
花杏,学名叫林檎,味道像苹果,大小似鸽蛋,树身低矮而树冠极大,粗壮的树干从树身离地三四尺处向四周横伸,枝叶浓密繁茂,低压着地面,因此人走过树下时,必须低头弯腰、小心翼翼而行。蹲在树下,可透过枝叶的缝隙,看见红中透白地花杏在绿叶间摇晃。这圆溜溜的果子半藏半露,惬意地微笑着,而它甜香的气息雾一样弥漫,透过枝丫的浓荫散往四方,向大小孩童发出诱惑。于是,花杏园便成为孩童们最最向往的圣地之一。
园内约有五六十颗花杏树,全都低矮易于攀爬。枝干上绿叶如掌,密密簇簇,适合隐蔽潜藏,一棵树上藏几个偷吃花杏的毛孩子,若他们不故意发声咳嗽,老态龙钟、驼背花眼的看园人是绝对难以发现的。不过,要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园子也不容易,因为看园人养的有狗,就拴在进园必经的桥边。
花杏园不知有多大,或许有二三十亩吧,但它的三面都被溪流包围着,只有南面是一陡坡,陡坡遍生白杨树,叫白杨坡,坡向上绵延百十丈后,被悬崖壁立封住去路。进入园子只有一座两根树身做成的所谓小桥,而看园人的狗,就虎视眈眈在桥边蹲看。
不过这难不倒孩童们,因为花杏成熟时节正是盛夏,孩童们不怕衣湿鞋湿,大摇大摆、满脸兴奋就膛水而过进了园子。溪流的水太小了,水宽不到一丈,水深不过盖住脚面。看园人的职责是守住那道桥,只要孩子们不公然过桥以行不轨,他就认为自己看住了园子。孩子们膛水进园后,一般是先窃窃私语一番,偷偷抿嘴笑着,然后再散了开来,猫腰穿行园内各处,寻找中意的果树。地下的落叶积得厚厚一层,踩上去簌簌地响,但孩童们的脚步久经历练轻如猫爪,绝对踩不出大的声响。他们上树的动作也快得像猴子,一群十多个小家伙,一眨眼间就消失在绿叶如海的果园中了。
白杨坡
白杨坡上的杨树记不清是什么品种的杨树了,但好像绝不是钻天杨,也不是新疆杨,只记得它们长得并不直,密度也不大,东一株西一棵,散乱无序地长满坡上,有的地方三五棵、七八棵挤在一起,前仰后合、弯腰弓背,有的地方却稀稀拉拉,只有遥遥相望的两三株。但白杨的叶子全是绿亮亮鲜活碧翠的,有风时就啪啦啦相互拍打发出响声,阳光照在叶上时,叶子轻轻晃动,把阳光反射在人的眼睛里。
花杏采摘过后,白杨坡就是孩童们割草放羊的地方了,羊儿满坡乱跑找草吃,孩童们就在树下的草地里寻欢作乐。先挖红棒槌吃,再找鱼奶头吃,然后就一齐爬到坡的最上端,对着壁立的悬崖遐想,思量怎样爬上崖去。崖上面有五人合抱不拢的皂荚树,皂荚核儿又红又滑溜,是孩童之间的通用货币。不过上面就是另一个村子了,那村中的孩子是绝不允许外人捡拾皂荚的,从悬崖上去可以避开他们的视线,但这悬崖太高了,当在十多丈以上,直立如壁,要从这儿上去难比登天,从来也没见有人上去过。
既然无法上崖偷拾皂荚,那就在坡上玩别的游戏。各种游戏里,骑羊打仗的游戏是最精彩的。大家先上树折许多杨树条子编成战帽,然后挑几只成年的大羊骑上去,手中挥舞着杨树枝乱打一通,永远也打不出个胜败,并且大羊往往不听话,不驮着战斗者冲锋陷阵,却乱颠乱闹使劲地要将孩童从它背上摔下来。
春天的白杨坡嫩叶新吐,野花满地,雀鸟飞翔呜叫,风景美得迷人。嫩杨叶绿中带着浅浅的红,枝条疏朗,给满坡的野花将阳光筛下。野花密如繁星挤成一片一片,细小的白花,纤巧的黄花,还有极单薄的紫色花朵,似乎就两三辦花萼紧凑地环围在一起,看起来很是秀雅端庄,而红色的花则显得艳丽、热烈,仰天笑眯眯地开着。这些不同颜色的花或大如豌豆,或小如米粒,都开在不知名的野草旁,那些野草的叶子也都短小纤细,紧贴着地面生长,因此那些绚烂的小花也就一律紧贴着地面,将白杨坡装饰得既清新多彩,又素雅恬静。不过开花时节孩童们要上学,来不了这儿,还未上学的小孩子又不懂得欣赏风景,只知在坡下溪边的水洼里捉小鱼抓蝌蚪。
深秋的白杨坡黄叶凋零、蚂蚱声声、野兔出没,孩童们却仍因为上学而无法享受,好像他们对看风景也毫无兴趣。不过听着早辍了学的坏小子们讲在坡上抓野兔、灌黄鼠的刺激与兴奋,他们却个个激动不已、悠然神往,对坏小子们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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