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军队:艰苦的生活磨炼人,火热的生活造就人
2013年2月1日,北京下起了一场罕见的大雪,我带着小外孙女在雪地上尽情地玩耍,享受着大自然赐给的美丽景色。北京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大的雪了。忽然,我的一位同事给我发来短信,告诉我已正式成为政协第十二届全国委员会委员,编列对外友好界。对此我也有思想准备,从2012年12月开始一直静等消息,但到好消息来临时,我感到一阵欣喜和莫名惆怅,在漫天飞舞、天地一色的雪天陷入沉思。
1969年2月,我从安徽省枞阳县应征入伍,参加了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来到浙江舟嵊要塞区大巨守备区加农炮连,成为一名炮兵。当时,中国和苏联两国关系极度紧张,随时有可能爆发武装冲突甚至大规模战争。全国备战备荒,全军都在为早打、大打、打核战争做准备,我这个小新兵也被卷入备战的潮水中。部队位于东海前哨,上级机关判断苏联军队有可能从东海方向向中国发动突袭,进攻浙江和上海,要求部队抓紧备战,以应对苏联军事进攻。
大巨岛远离大陆,交通不便,物资匮乏,平时和战时主要靠自己的生存力和自持力。在战争一触即发之际,部队动用全部人力和物力挖坑道,储备武器弹药、粮食和水。新兵入伍直接分到连排,接受入伍教育和基础训练,不久就和老兵一起起早贪黑挖坑道,每天三班倒或两班倒,有时为了赶工程进度,连续打钢钎搞被覆二三十个小时不撤离。
部队火热的生活,上下同仇敌忾,官兵情同手足,感染着我,感染着每一个人。我以无比的热情和豪情投入到工作和学习中。
我在炮兵班被分配当瞄准手。瞄准手的标准比一炮手、二炮手要高,理解力强、反应快、会计算诸元是首要条件。为确保击沉来犯的敌人军舰,瞄准手在连队施工之余有更多的时间搞训练。每年一次的实弹射击效果如何,要看指挥排和炮排瞄准手军事素质和专业水平是否过硬。我当了两年瞄准手,参加了两次实弹射击,其中有一次炮弹用的是特号装药,打海上运动目标,当天中午连队美美地吃了顿红烧肉,这足以说明射击效果达到良好以上。
海岛上的生活是艰辛的。部队面临最大的问题是吃不上新鲜蔬菜,喝不上清洁水。东海风大浪高,夏天经常刮台风、下暴雨,连空气都带有咸味,种菜确实不易。连队只能在驻地的石缝中开出巴掌大的菜地分到各班耕种,种子从大陆带,浇灌靠雨水,收获旺季能满足日常食用。难熬的秋冬,蔬菜少,就多吃海带和腌菜外加带鱼,按当时海岛部队每天五毛钱左右的伙食标准,在“文革”缺粮少食的年代,这样的生活相当不错了。饮用水用的是雨水。下雨时,将雨水引入水窖,做饭烧开水没有问题。问题是储存水容易变质,冬天和来年雨季之前,水有异味,而且水里生出许多小红虫,饭熟了、水开了等于消毒灭虫,部队官兵毫无顾忌地饮食之。
部队洗澡对官兵来说是最大的奢侈,全营上下只有一个澡堂,天冷时,一周安排连队步行约10里路程去洗澡。为节省煤,一澡堂水要洗几个连队,清水自然就变成浑水,浑水变泥浆。即便这样,只要能正常保障每周洗一次热水澡,官兵也是期待满满,乐在其中。夏天靠水坑接的雨水洗澡,能淋漓尽致,洗个痛快。
国防施工是紧张辛苦的。为了与战争抢时间争速度,上级下达的施工指标任务再重、时间再紧,必须按时完成。讨价还价打折扣不是军人的本色。连长指导员同战士们一样,吃在工地,睡在工地,一样与战士们打炮眼填炸药搞爆破。坑道在一米一分地向前掘进,部队的情绪在一分一秒地进发高涨。
战士们挥舞着十几磅重的铁锤砸向钢钎,困倦时稍不留神就砸了扶钢钎战友的手,战友不吭气、不抱怨,因为轮换时他也砸过别人的手。晚上施工用嘎斯灯照明,这种灯发光暗,有臭味,几个小时就需要换新料,在坑道深处,嘎斯灯就像萤火虫一样,光亮很弱,铁锤砸在别人手上也就不足为怪了。
最重的活是从登陆艇上卸水泥和沙子,登陆艇一靠沙滩,部队就要在退潮之前争分夺秒地从艇上将施工用的材料扛下来。力气大的扛两到三包水泥,爬坡几十米送到工地,带水的沙子要担满两箩筐。战士们比力气,比豪气,争先恐后加油干。这种场面不同情弱者,也没有人示弱服软,只有个别个子小、力气弱的战士自叹弗如。
艰苦的生活磨炼人,火热的生活造就人。部队是成长成才、英雄辈出的大熔炉,成功者感恩备至,失意者无怨无悔。嘹亮的军号唤醒了多少个清晨,又送走了多少个黄昏。高亢的歌声送别了多少战友,迎来了多少新兵。
我就是在那个特殊的峥嵘岁月离开了家乡,登上海岛,走进军营,开始了我一辈子的军旅生涯。
“爷爷快来看,这是我堆的小雪人。”外孙女跑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去看她的杰作,她的呼喊把我从沉思中拖回现实。
我这是在北京。两年的部队生活,那是42年前的事了,往事如烟啊。(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