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九点,刚上完家庭瑜伽课的阿布拉趁学生们收拾垫子之际,抓过了一瓶水。
“抱歉我来晚了点儿,今天事情太多,我忙得都忘了时间。”希瑟又用了同样的借口。
“没关系。”
“我讨厌错过热身的呼吸练习。它一直都对我很管用。”希瑟叹了口气,做了个双手下压的动作。阿布拉不由露出一个微笑。
任何事都无法打垮希瑟。她觉得,这个女人说梦话的样子,估计跟她接受一小时按摩时,喋喋不休的样子差不多。
“我像个疯子一样冲出屋子,”希瑟继续说道,“噢,但我发现,伊莱的车没在布拉夫府。别告诉我,他已经回波士顿了。”
“没有。”
不甘心就这样结束话题,希瑟一边拉上外套拉链,一边说:“我就是好奇,多大的一幢房子啊!只跟赫斯特……呃,她肯定永远都在那里的……你懂我的意思吧?但我想,伊莱肯定很熟悉房子里一切。所以,他就成天在那里头游荡。”
“这点……我倒没注意。”
“我知道,你过去照料房子时,会遇见他。所以,这也算得上些许陪伴。但我就是觉得,其他那些独处时光,他会不知道该干吗吧?那可不太健康哪。”
“希瑟,他在写小说。”
“我知道,他是这么说的。或者,人们都说他是这么说的。但他是个律师啊,律师懂什么写作?”
“哦,我不知道,去问约翰·格里沙姆吧。”
希瑟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呃,那多半是真的吧。不过——”
“希瑟,好像要下雨了。”格蕾塔·帕里什走上前来,“你方便送我回家吗?我好像要感冒了。”
“哦,当然没问题。等我把垫子收好就走。”
“你欠我个人情哦。”格蕾塔趁希瑟冲向一边,悄声低语道。
“嗯,大大的人情!”她感激地紧握了下这位老太太的手,便匆匆离开,忙着收拾垫子去了。
待屋里终于再无旁人时,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喜欢在家上课,喜欢上课前后那些亲切、随意的交谈。但也有些时候……
收拾好日光浴室后,她上楼换了件粉色绒毛睡衣,才又走回楼下。这件带白羊嬉戏图案的睡衣,是她最喜欢的一件。
她打算倒点红酒,生上火,然后拿本书,舒舒服服地读。雨点敲在天台上的声音,让她不禁莞尔。雨夜、炉火、红酒——
雨。该死,布拉夫府的窗子,她全都关上了吗?
当然。她怎么会忘了关……
真的关了吗?每一扇都关了?赫斯特家庭健身房里的那扇关了吗? 她紧闭双眼,努力回忆,试图想起自己走过房间,关上窗户的画面。
可她就是想不起来,就是无法确定。
“该死,该死,该死!”
要是不检查一下,她是没法放松下来了。好在去看看,也不过几分钟的事。反正她已经做好一锅炖火鸡。于是,她带上了为伊莱精心挑选的食盒。
她从冰箱里拿出火鸡,脱掉舒适的袜子,一脚踩进自己那双旧UGG雪地靴。她直接在睡衣外裹了件大衣,抓过帽子往头上一套,就朝车子跑去。
“五分钟,顶多十分钟。我就能回来,继续喝那杯红酒。”
她蜿蜒而下,朝布拉夫府驶去。隆隆的雷声并未让她感到丝毫意外。在气象部门看来,三月末的天气跟疯子没什么两样。今晚还雷声隆隆、雨雪交加,第二天就可能阳光普照。谁知道呢?
她一手攥着钥匙,一手端着火鸡,一头扎进雨里,径直冲向前门。
她用屁股关上门,伸手去够电灯开关,好输入警报器密码。
“很好,好极了。”看着依然黑漆漆的门厅,她不由嘟囔道。风暴来临时,布拉夫府,或整片威士忌海滩的供电有多么靠不住,她再清楚不过。她“咯哒”一声按亮钥匙环上的小手电筒,循着那束细小的光,朝厨房走去。
她先检查了窗户,然后报告了停电的事。事实上,备用发电机也不起作用。那东西又坏了。她真希望赫斯特能修好那台老怪物。虽然赫斯特说自己经历过很多次停电,早就知道如何应对,但她还是担心,赫斯特如何才能挺过一场严重的停电事故。
她从厨房抽屉里找出一支大手电筒。或许,她应该去地下室看看那台发电机。她当然不知道该查看哪儿,但没准儿有用呢?
她朝门口走去,接着又停住了脚步。那里又黑又冷,可能很潮湿,或许还有蜘蛛。
也可能没有。
她要给伊莱留张便条。如果他半夜回到这个没电、没暖气又没有亮光的家,可以到她的沙发上凑合一晚。不过,她得先去查看一下窗户。
匆匆赶到楼上一看,她担心的那扇窗户自然是关好的。而此时此刻,她也毫不费力地想起了自己关上它,并扣好闩锁的情景。
她回到楼下,转身走向厨房。虽然不会轻易被吓住,她还是想回家了,想离开这幢又大又黑、空空荡荡的房子,回到自己那间舒服的小屋里。
又是一声炸雷。被吓了一跳的她,不由笑话起自己来。
电筒突然脱手而出,有人从身后扼住了她!一瞬间,也仅仅是那一瞬间,她完全慌了神,无助地挣扎,死命地抓挠她脖子上那条越扼越紧的手臂。 她以为会有一把刀抵住她的喉咙,刀锋掠过肋骨,一路划开她的皮肉。恐惧让她尖叫,叫声却被那条胳膊勒成了哽咽的喘息。
空气被阻断。她拼命挣扎,想吸入一口气,直到眼前开始天旋地转。
然后,她得救了!
手肘往后,直击心窝;脚下用力,猛踩脚背;趁对方松手之际立刻转身,凭借本能,一巴掌扇向后方的脸;最后,迅速提膝,重重地往对方腿间一顶。
然后,她撒腿就跑,依旧凭借本能,盲目地冲向大门。虽然手臂因用力过猛传来阵阵刺痛,脚下却一刻也不敢停。她拉开大门,冲向自己的车,颤抖着一只手,从包里掏出钥匙。
“快走,快走,快走。”
一骨碌爬进车,插好钥匙点火,调转车身,哧溜一声,绝尘而去。她飞快地打着方向盘,猛踩油门,全速前进。
她不假思索地驶过自己家门,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莫琳家门前。
有光。有人。她安全了。
她冲向大门,一把推开。直到看见依偎在电视机前的朋友,她才停住脚步。
两人都猛地站起身来。
“阿布拉!”
“警察,”眼前又开始天旋地转,“快报警。”
“你受伤了!你在流血!”莫琳冲向她的时候,迈克正好抓起电话。
“我流血了?没有啊。”被莫琳一把拽住,她左右晃动着身子,低头查看,发现自己的卫衣和下面的睡衣领子上都有血迹。
不是刀伤。至少这次不是。不是她的血。
“不,这不是我的血。是他的。”
“天哪。出什么事故了吗?快过来坐下。”
“不,不是的!”她又想了想,这不是她的血。她逃脱了,安全了!此刻,眼前也不再天旋地转。“有人闯进布拉夫府。快告诉警察,有人在布拉夫府。他抓住了我!”她伸手掐住自己的喉咙,“他要勒死我!”
“他弄伤你了。我能看出来。坐下,快坐下。迈克!”(P10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