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声独语(70后一代人的文学图谱)/微光青年批评家集丛》收录作者张莉历年来对20多位70后作家及作品的批评文字。张莉试图以自己的方式为那些70后作家画下最初的文学形象;寻找到他们作品里那些潜藏着的、正在萌芽的艺术品质并进行阐释;尽可能及时地给一位新作家最初的、最为合适的理解和定位;以与作家一起成长的态度来理解他们。张莉的批评出自同时代人视角,属于同时代人的批评。在本书中,作者记下的是十年来70后作家如何一个字一个字把自己从庸常生活中救出来;记下的是十年来他们如何以文学立身,如何一步步成为当代文学中坚力量的创作历程;作者也以此记下她与一代作家的同生共长。
张莉著的此书名为《众声独语(70后一代人的文学图谱)/微光青年批评家集丛》。首先,它是关于“众声”之书,书中收录了20多位“70后”作家的声音,范围跨越海峡两岸,也跨越文体边界。事实上,书中写到的一些作家,廖一梅、余秀华、绿妖、甘耀明、太皮并不是我们常常谈起的作家,却是作者喜爱和珍视的同行。无论篇幅长短,作者都将每一位作家单独列出,在这里,“众声”意味着声音的高低起伏、嘈杂多样,而非众人一腔,或众人同奏一曲。
自序 所有写作都是刻舟求剑
前言 在逃脱处落网——论“70后”写作的个人化与公共性
上编 异乡人
异乡人——魏微论
有内心生活的人才完整——张楚论
重构“人与城”的想象——徐则臣论
对日常声音的着迷——葛亮论
卑微的人如何免于恐惧——路内论
和“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在一起——李修文论
“不规矩”的叙述人——鲁敏论
以写作成全——弋舟论
作为生活本身的常态与意外——曹寇论
与时间博弈——冯唐论
先锋气质与诗意生活——廖一梅论
中编 人和命运的相互成全
灿烂星河与凿壁偷光——朵渔和《生活在细节中》
人说爱情好风光——金仁顺的小说
当代文学的陌生叙述人——阿乙的小说
“拆迁”背后的那些政治经济学——乔叶和《拆楼记》
个人之爱与国族之殇——盛可以和《1937年的留声机》
今天我们如何回故乡——梁鸿和《中国在梁庄》
生活在阿勒泰——李娟的散文
野生野长的南方美——塞壬的散文
“一个字一个字把自己救出来”——绿妖的散文
在财富的漩涡里——哲贵的小说
寂寥里的温暖——海飞的小说
人和命运的相互成全——余秀华的诗歌
在台湾:而故事是唯一的足迹——甘耀明的小说
为众声喧哗的澳门画像——太皮的小说
下编 我们这代人的怕和爱
意外社会事件与我们的精神疑难
先锋派已得奖,年轻一代应该崛起
写下去,写到我们能写到的那一步——2014年的"70后”写作
张莉、路内、张楚对谈:在夹缝中生存未必是坏事——关于‘70后’写作
结语
以文学立身,以文学立心——关于2016年度新锐长篇小说
李丹梦在“魏微论”里颇为有力地分析魏微作品的女性主义意识。尤其提到了魏微小说的“父亲”情结。关于这方面,我与她有某些共识。“父亲”体现在魏微小说《寻父记》和《父亲来访》两篇小说中。比如《父亲来访》。“父亲”的目光、“父亲”的肯定和否定对于人物和叙事人而言都是如此的重要。“父亲”可能还意味着一种传统,一种习惯,一种行为方式和行事风格。“父亲”常常说要来,但终不能成行。原因是如此的多。每个原因在今天的我们看来是如此的不能理解,但在那个时代却又有着无比的合理性。“父亲”终究不能到来在于“父亲”的惯性,那种生活方式的执迷,这导致他走出家乡的艰难。小说家不断地叙说着“来访”以及与之相伴随的企望和期待,有点儿像等待戈多的意味,具有某种显在的象征性。一种难以挣脱的惯性控制住了他,而他从未曾想逃脱。女儿也意味着别一种价值观和判断,甚至是另一种行为与生活方式,是自“父亲”身体而来又背离“父亲”的那一种。她对于“父亲”的态度是如此的矛盾——敬畏,但又不能理解;恼火而又向往。“父亲”成为她的阴影,她渴望与“父亲”相遇,又是如此地渴望逃离。有如她惯性地向往着以往的生活,但又惯性地躲避与背离一样。看起来叛逆实则保守,看起来保守,但内心又常常有尖叫声传来。这是尴尬的所在,模糊不清,暖昧不清,魏微小说典型地书写了这样一代人的感受和处境,恐怕也是许许多多今日中国人的感受吧?
不过,魏微小说的另一种气息不应因“父亲”情结而遮蔽。她书写了姐妹情谊,她将“父亲缺席”之后的生活写得生气勃勃,有力量。《家道》里的母女是边缘人,是家道中落之人,她写了从生活中坠落谷底的母女的世俗和坚忍,以及由她们的视角望去的这世间百态,人世炎凉。《姊妹》也一样。她将一种女性生存状态抽象化和象征化,写了女性与男性关系的另一种可能。尽管这可能是女性主义的,但却不一定归于身体写作,也许她只是在书写一种女性情谊,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种既爱又恨相谐相守的关系。而这种关系可能并不是以身体的靠近或疏离为终点,亦并不以之为起点。
魏微的性别意识殊为强烈和敏感,是作为艺术工作者的天赋使然。这不仅仅表现在《一个年龄的性意识》中的痛感把握,也包括她的另一部小说《乔治和一本书》。乔治房间里有很多书,他常常在女人面前拿来英文版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乔治轻轻念上一段。他的英语发音异常准确,鼻音很重,像个地道的英国绅士。”‘现在托马斯的情人向托马斯的妻子发出托马斯的命令,两个女人被同一个有魔力的字联系在了一起……服从一个陌生人的指令,这本身就是一种疯狂。接下来,乔治道:‘现在该我说了。脱!’他说的是中国话,温和而坚定,甚至带有权威的口气。他从佳妮的眼里看到了特丽莎崇拜的神情。这神情,从他屋里穿过的每个女人都有。”——乔治做爱前喜欢朗诵《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一段话,这成为他性生活中的重要步骤,是不可或缺的前戏。他纯正的英语和纯正的西方性观念完全掠夺了那个时期的女孩子,她们不假思索地与他上床,仿佛在跟现代化的生活做爱/接轨一样。
这是线条并不复杂但又颇有意蕴的作品。魏微将一个伪西方人来到中国大陆后的艳遇写得别有意味,变成了一种象征,一种时代的征候。魏微的叙事语调依然是娓娓道来,但分明带有某种戏谑的表情。这种表情在魏微小说中并不常见,它很宝贵,因为这种戏谑不轻率,充满智性。
P38-39
我想,我要感谢每一位“70后”作家,因为读了他们的作品,才有了这样一部书。
那已经是十年前了,刚刚博士毕业,我开始着手做当代文学批评。我希望以自己的方式进入文学现场,认识那些新作家和新作品。我希望“空着双手进入”,不依靠推荐和向导。“我很高兴与普通读者产生共鸣,因为在所有那些高雅微妙、学究教条之后,一切诗人的荣誉最终要由未受文学偏见腐蚀的读者的常识来决定。”这是约翰逊博士为普通读者下的定义,第一次读到,我就被那个“未受文学偏见腐蚀的读者”的命名击中。 在当年,对一位渴望成为“未受文学偏见腐蚀的读者”的青年批评家而言,关注同代作家是进入文学现场的必要工作之一。因此,从2007年下半年开始,翻阅文学期刊,翻阅刊登文学作品的都市报纸,翻阅以书代刊的新锐杂志,成为我文学批评工作的一部分。在其后几年时间里,我也有意寻找那些当代文学的新鲜面孔:一个一个辨认,写下密密麻麻的阅读笔记,也写下最初的惊异、惊喜、感慨,或者,失望。
每一位作家都是新的,每一部作品都是刚刚出炉的。要怎样判断这部作品的价值;要怎样判定这部小说的艺术品质;应该怎样理解这位作家的艺术追求;他的写作道路是怎样的;他以前是否受到过关注;要如何理解这位作家的受关注或受冷落;前一年他写了什么,下一年他又写过什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我的电脑里,建立了许多以"70后”作家命名的文件夹,几年下来的追踪记录,已然变成了他们最初的文学年谱。那是被好奇心鼓动的阅读旅程。那些被辨认出来的作家作品、那些不经意间形成的庞杂文学记录,是构成这部“‘70后’一代人的文学图谱”的重要素材。
多年的文学研究工作逐渐使我慢慢意识到,作为文学批评家,以自己的方式为那些新作家画下最初的文学形象是我工作的题中应有之义:我要寻找到新作品里那些潜藏着的、正在萌芽的艺术品质并进行阐释;我要尽可能给一位新作家最初的、最为合适的理解和定位;我要以与作家一起成长的态度来理解他们。当然,我深知,我的批评出自同时代人视角,属于同时代人的批评。在此书中,我记下的是十年来这些作家如何一个字—个字把自己从庸常生活中“救”出来;我记下的是十年来他们如何以文学立身,如何一步步成为当代文学中坚力量的创作历程。
每一篇文字都非迅速写就,它们经历了长时间的观察、沉淀。尽管有的文字是10 000字,有的只有短短的3 000字。大部分作家论的写作时间都跨越多年。比如路内论。2008年,我曾经写下《少年巴比伦》带给读者的惊喜,也写下自己的好奇:“十年之后,路内的路是怎样的,他会写出什么样的作品?”之后几年,我读到《追随她的旅程》,读到《云中人》,也读到《花街往事》……直至八年后《慈悲》出版,这篇作家论才得以完成。
另有一些作家,我写了两次,因为这些作家的创作变化极为明显,而我以前的看法已经不能概括。关于冯唐的是《“这一个”青春黑暗又明亮》(2010)和《与时间博弈》(2013);关于徐则臣的是《使沉默者言说》(2008)和《重构“人与城”的想象》(2011);关于鲁敏的是《“不规矩”的叙述人》(2009)和《性观念变迁史的重重迷雾》(201.0);关于葛亮的是《对日常声音的着迷》(2015)和《以柔韧的方式,复活先辈生活的尊严》(2016)……在章节排列上,我选择将其中一篇文字附录在作家论之后,以呈现我对这位作家的全面理解。当然,还有几位作家,我十年来一直在读她/他,一直想写,却苦于找不到恰当的切入点,于是,有关他或她的理解只能在我的文档里,等待来日完成。 现在,提“70后”已经不合时宜,我知道。事实上,我也认为,文学现场中的代际命名不过是权宜,它们很快便会失效。但是,我依然决定将这些文字以一种代际命名的方式出版,因为它的确曾经是过去十年来的一种文学身份共同体指认。 “所有写作都是一种纪念”,桑塔格说。我喜欢这句话。世界上所有写作都是刻舟求剑——时间早已走远,而我们还在这里写着当年。诗歌、小说、电影、评论,莫不如此。这是写作者的宿命,我们能做的,是静静写下我们所能写的那部分。 时光是什么呢?时光是粹炼者,它锻造我们每个人,并把痕迹重重打在我们的脸上,我们的身体里,我们的作品中。每一部作品都是写作者灵魂的拓印,每一部作品都代表写作者的尊严。多年的文学批评工作使我越来越认识到自己的有限性,意识到自己的不知变通,当然,我也越来越变得谨慎——我要对自己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判断负责,要庄重、严肃、不轻慢。我在评论里刻下我的爱和悲喜。即使这认真有几分笨拙与可笑,即使这些文字的读者寥寥无几。
也许,我们并不是幸运的一代,但是,那些曾经用心写下的文字依然会在某一时刻闪光,它会向每一个读到的人证明:在此时此地,有过一些严肃的写作者,他们认真地写过,认真地活过,从来没有因为困难放弃过。约翰·契弗说,“唯有文学能持续地清晰地记录我们力争卓越的过程。”是的,本书中每一篇或长或短的文字里,记下的都是我和我们这代人的文学生活,其中包含我们挣脱“泥泞”的渴望,也包含我们向着文学星空拔地而起的努力。
此书名为《众声独语》。首先,它是关于“众声”之书,书中收录了二十多位“70后”作家的声音,范围跨越海峡两岸,也跨越文体边界。我希望尽可能不遗漏那些低微的、边缘的、偏僻的声音,那有可能是被我们时代忽略的、最有力量的声音。事实上,此书中写到的一些作家,廖一梅、余秀华、绿妖以及来自台湾的甘耀明、来自澳门的太皮并不是我们常常谈起的作家,却是我喜爱和珍视的同行。因此,无论篇幅长短,我都将每一位作家单独列出,尽可能呈现他们最独特的那一面。这也意味着这本书的趣味芜杂、多元、广博,它致力于呈现作家们文学追求的“差异”而非“相同”。在这里,“众声”意味着声音的高低起伏、嘈杂多样,而非众人一腔,或众人同奏一曲。
“独语”则来自书中《先锋气质与诗意生活》一节。“它们不是高亢的,响亮的,它们是由人心深处发出的。这种低弱的、发自肺腑的声音与高声的喧哗,构成一种强烈的比照关系、对抗关系。”我喜欢“独语”。在我心里,它是一个人的兀自低语,是一个人的秉烛夜游,也是一个人的逆水行舟……是的,喧哗浮世,倔强的独语者们在各说各话,各有所思,各有所异,此为文学最具意义之所在。
今天,文学式微已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即便如此,文学也从来不该自认是小圈子的事情。它是我们文化生活的一部分,它应该与我们的社会生活血肉相连。事实上,中国新文学向来就有与大众传媒密切互动的传统。这是我对文学与传媒关系一以贯之的理解,也是我十年来一直为报纸撰写专栏或书评的重要动力。我希望尽可能拓展文学批评的平台,尽可能使新作家获得更广范围的认同。因此,书中的大部分文字都选择在《新京报》、《南方都市报》、“澎湃网”、“腾讯网”、《北京日报》、《北京青年报》、《信息时报》等受众广泛的大众媒体上发表。当然,这些文字近年来也在微信上流传。
值得安慰的是,今日读来,我对大部分“70后”作家作品的理解依然未变;而书中关于“70后”研究的两篇综论及魏微、冯唐、鲁敏、徐则臣、张楚、李修文、葛亮等人的作家论也已经成为相关研究的基础文献。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