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断头的舞蹈
水蒸气迷蒙,电饭锅里的粥沸腾低鸣,气孔释放出压力,瞬间被抽油烟机魔幻似的吸去。
锋利的刀切下!
一个男人的身影在清晨昧爽的厨房晃动……
鱼眼。
电饭锅保温键按下了。
纱帘轻摇,洁净的玻璃窗外躺卧着惺忪未醒的优雅小区。
花洒淋浴着赤裸的荷尔蒙。
他悄悄地走向卧室,床上困眠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丈夫回来了,她最近已习惯一个人睡,床头灯一直亮着,她怕黑。
最近。
证券公司倒闭,股票熔断,加上汇率不断被狙击、不断救火,再被狙击,市值累计蒸发了近万亿,自杀的人数也在上升……这些她不大清楚个中详情,因为女人对数字之类的抽象东西并不感兴趣。她丈夫每天都为了和这场股灾搏斗而待在公司指挥作战,然而在疲惫的深宵才回家眯了一小会儿,却坚持给她弄早饭,每天出门前必然出现这样温馨的美的图像:
漂亮的妻子犹在梦里,男人弯身……
亲吻她的脸……
妻子方兰被吻醒了,体贴的丈夫是俊朗的肖阳,人生最美好的岁月,他和妻子共享。在丈夫的凝视中,方兰已然习惯了慵懒而满足地半开娇眼,他的头移下去……亲吻她的鼓胀的肚皮子,听一听胎儿的反应,咕咚咕咚的水声是新生命的脉流。妻子轻轻地抚按着他还有点儿湿润的头发……
夫妻俩都感恩地泛着莞尔。
幸福开始透进,窗台的一盆兰草亮了。
“我弄了早餐了,”肖阳握着方兰的手,“鱼粥,20分钟,你起来吃刚好。”
“你昨晚几乎通宵,回来就是弄早餐给我们吃啊?”
“不。还有……”
肖阳给方兰揉脚:“有点肿。你啊现在是两个人的重量……辛苦老婆了。”
他懂得按穴位,看书学的。
方兰嫁给他约莫一个月左右便有点失悔,丈夫安了家之后几乎不再陪她出去玩——唱唱歌、泡泡吧什么的,她在心里埋怨过,但丈夫真的全心全力为事业和他们将来的生活打拼。怀了孩子后连她自己也变了,她由性感变成感性,外在美沉淀为内在美,野性被母性替代。爱是可以改变你的,只要你感受到了被甜蜜感包裹。不知哪一天,自然而然地,对方兰来说,爱是顿悟。
“对不起……”泪珠滚落她脸颊。
肖阳不免愕然: “瞎说什么呢?”
“最近这么忙,我瞎不了你……” 这句话应该是他说的嘛。
“傻猪。好了,我要赶回去了。待会不能送你,该我说对不起。”
方兰用手按住丈夫的嘴:“看你,你累坏了,是不是公司的情况……”
肖阳刻意微笑:“没事。你老公行的。”说完深吻了方兰。
方兰应该庆幸她说了心里憋了许久的话,因为今天过后,她永远也没有机会说了。
雄牛的眼睛。
铜雕的肌肉偾张。 仰望玻璃幕墙大厦头顶的天空云层飘移,朝阳照临。
这城市是一个来自五湖四海龙蛇混集的冒险家乐园,全中国率先致富的亿元户大都出自这经济特区,年GDP高达17500亿元,超过澳大利亚一整个国家。
无数年轻创业的追梦者在巨潮中奋斗。
在大厦高层一家规模不算大的证券公司内,员工忙碌着,神情都不免凝重:接打电话,复印资料,接待客户,氛围紧张。
陈俊宇虽然是公司的高层,可是他还蛮注重外表的,暗花衬衣,印象派的黄绿点领带。他正指挥手下员工招呼客户,尽量把客户忧心忡忡的心情稳住。
“有事嘅,有危就有机!”他跟客户讲白话,表示亲切。但看来作用不大,因为电脑屏幕显示的指数一直在狂跌——美元加息引发资金外逃的恐慌性抛售。
女秘书匆匆把文件递过来给陈俊宇,套装工作服把她裹得密实却更突显其童颜巨乳,略显和环境不大协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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