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参加京剧播音义演,就出名了
1937年,我八岁了。7月7日那天,上海市政府在市政府大礼堂举行成立十周年的纪念大会,有两千多人参加,还有各种展览活动,非常热闹。但也就在同一天,“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军又不断进攻上海。
有一天,吴继兰阿姨来找二阿姨和“姆妈”,说是黄金大戏院的经理孙兰亭先生正在为筹募爱国公债准备办一场大规模的京剧播音义演,要多找一些人参加。吴阿姨不但自己参加,还向孙先生推荐我参加。孙先生问吴阿姨说,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能唱吗?吴阿姨说,保证能唱。孙先生说,那就带她来唱吧,八岁小女孩来参加义演,这也是很好的宣传。吴阿姨这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你就唱那段《剌汤》里的‘谯楼上’,让他们见识一下。”她说。
如此,我就参加了9月24日“上海伶界联合会国难后援会”举办的播音义演。这是我第一次参加京剧演出,每天在家演练,很是兴奋。上电台那天,我特别学吴继兰阿姨的潇洒装扮,穿一件粉红色衬衫,袖子半卷,配一件银灰色吊带裤。当时根本不知道电台播音间没有观众,只听说上海的大小角儿数百人都参加了这场二十四小时接力的播音义演。越有名的角儿,听众点播的捐款就越多。
可是我实在太小了,站着还没麦克风高呢。电台的管事先生特别去找了张凳子,放在播音室里,让我站在上面唱。我就唱了那段二黄导板:
谯楼上打罢了初更尽……
虽然文武场很热闹,我还是有点失望,因为看不到一个观众嘛。播音室小小的,我也不明白有多少听众在听。不过后来吴阿姨对我说:“小秋,你出名了呀,好多人都说你唱得好!”
“姆妈”搂着我,得意地说:“我们小秋是唱得好嘛!”二阿姨接口说:“是呀,声音甜啊!”
只有母亲一声不吭,出神地望着我。
我也不明白“出名”是什么意思,但听到人家说“唱得好”就很高兴,甚至有点得意和幻想:唱得好,是不是表示有一天我也可以真的走上舞台呢?
顾阿姨用“顾小秋”替我报名上海戏剧学校
上海沦陷两年之后,我的幻想出现了一点点较为具体的影子——上海戏剧学校成立了。
那是1939年的秋天,我已经小学四年级了。有一天放学回家路过霞飞路、马浪路交口的地方,看到墙上张贴着“首届上海戏剧学校招生”的启事,顿时兴奋得立在原地,看了又看。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专门教人唱戏的学校,我怎么能不去呢?在“大中”小学读了四年,只有国文成绩还不错,其他的,算术啦、地理啦,以及三年级开始学的英文啦,我的成绩都不好,读得很难受。如果去上海戏剧学校,大概可以摆脱这些我不喜欢的科目——成天学唱戏,多过瘾的一件事!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嚷嚷着这个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大新闻。
二阿姨马上给吴继兰阿姨打电话,得知关鸿宾先生正在为那个学校做筹备工作,就说要去找关先生说说情。母亲似乎不同意,想开口表示一下意见,“姆妈”却抢在她前面说:“这样吧,用‘顾小秋’这名字去报名。”
母亲看我一眼,又看看二阿姨和“姆妈”,到底什么话也没说。
第二天,“姆妈”真的用“顾小秋”这名字去给我报了名。也许二阿姨和“姆妈”早就想送我去学戏,可是我小学还没毕业,学戏的科班又都在北平,如今,她们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为了考试,“姆妈”又带我到先施公司买了一套新衣服:黑色百褶裙,配一件浅紫色短袖毛衣,黑鞋白袜,色泽分明。
穿着这身新衣,我走进了上海戏剧学校。从此,在戏剧的路上步步前行,从未回头。我的人生观、道德观、价值观,都是从“戏”里汲取和建立的。我一生的友情、爱情、婚姻,也都因戏而结缘。
第一次见到恩师关鸿宾先生,以第一名考上剧校
上海戏剧学校入学考试,果然没考我头痛的科目。考试先生叫我填写姓名,我就写“丁兰宝”,他看看报名资料,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我的恩师关鸿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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