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外婆的野棉花
“碗儿——,藤儿——,你们的枕头芯该换了。”
听外婆叫喊,碗儿和藤儿就争先恐后地跟在外婆身后,上山采野棉花去了。
表姐碗儿和表妹藤儿最喜欢采野棉花,因为好玩儿极了。
她们采下一团一团的野棉花,并不像外婆那样放进编织口袋里,而是放在手心上,嘬着嘴,轻轻一吹,比羽绒还轻的野棉花就会一小朵一小朵地飘起来,在空中散开,打着一个又一个的旋儿,缓缓地降落,或者飘落到别的植物上去。
总会有不少幸运的,落到地上而不是树枝草叶上。明年春来,一粒一粒比芝麻还小的种子,在春风春雨中潜滋暗长,到了仲夏时节,就又开始结出一团团洁白的野棉花。
唐河是一个山区小镇,坐落在两山之间,多石少土,到处都是石谷子坡坡。
外婆的家在唐河镇石龙门。石龙门分为东厢和西厢,住着两个村的村民。这是西南普通的小山村,村民们纯朴而贫苦;却又不那么普通,因为石龙门原本是一个大庄园,据说,庄园主人拥有的土地占了半个县。
石龙门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它的山前坡后,到处生长着野棉花,春生夏花秋实,一年又一年。
野棉花叶不茂,花不荣,但生命力极为顽强。春末夏初,就在疏疏的数片叶子之间、一根根细长的枝秆上,撑起一朵朵鲜花,艳丽夺目;到了仲夏时节,就开始结出一团团洁白的花絮,蓬蓬松松的,绒绒和和的,柔柔软软的,直到中秋。
野棉花是一种很好的中药材,药物志上说它味苦辛,能解毒疗疮,消食退热。村民们最爱用它的棉絮来填枕芯。
外婆没有工夫看姐妹俩吹野棉花玩儿,她只想快快地采,采够了一袋,还要回家照顾“咯咯咯”叫的小鸡,“嘎嘎嘎”叫的小鸭,还有猪圈里“哼哼哼”叫的小猪。
藤儿把手心中的野棉花对着碗儿吹,那些精灵般可爱的小棉絮飘落在碗儿头发上、鼻子尖儿上、眼睫毛上,碗儿伸手去拍,可总有一些拍不下来,藤儿就在一旁得意地大笑。
那清脆而稚嫩的笑声跌落山谷,没有一点儿回声。
“碗儿,你像从镇上来的弹花匠,嘿嘿嘿嘿……”藤儿一边帮着碗儿摘头上的棉絮,一边开玩笑地说。
“我只是个女孩子,做弹花匠的女儿还差不多。”碗儿说。
“我们老师说过一句话,是……是……”藤儿一时想不起那句跟“棉花匠”有关的歇后语。 “是什么?说出来呀!像个结巴。”碗儿讽刺藤儿。
“我想想……哦,想起来了,就是‘弹花匠的女儿,会弹(谈)不会纺’。”
最近,外婆经常喊腰痛。回到家后,懂事的碗儿把竹躺椅搬到天井里,让忙了半天的外婆躺下伸伸腰。
藤儿也凑了过来,两个孩子围在外婆身边,先把外婆头上沾的野棉花絮一点一点地摘下来,再给外婆揉肩,捶背,捏腿。这时,外婆就会给她们讲石龙门庄园的故事。
听说过去的石龙门,住着很多穿金戴银的太太和小姐,每个太太和小姐都有专门的服侍丫鬟,丫鬟们每天都会给太太揉肩捶背捏腿,给小姐们梳妆打扮,陪小姐们玩儿……
“那不是跟电视里演的一样吗?”碗儿说。
“对呀!就跟电视里一样。”外婆说。
“她们也用野棉花填枕头吗?”藤儿问。
“应该是吧。”(P00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