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于创造力的心灵(The Creative Spirit)
某天,一个小女孩即兴编了故事,要我当故事主角。故事中,我被关在黑漆漆的房间里,门从外面上了锁。她问我:「你如果想出去要怎么做?」我回答说:「我会喊救命。」方法很简单,但这么一来故事就没看头了。所以小女孩又补充,附近没人,不管你怎么喊叫都不会有人听到。我不得已只能诉诸暴力,比如说用蛮力把门踢开。当然,为了让故事继续发展下去,这回门变成铁做的。我又找到一把钥匙,可惜钥匙不对,门还是打不开……小朋友开心地设了一关又一关的情境障碍。
生命也是如此,最重要的任务是去打开一道道的门以逃离黑牢,过程几乎跟上述的小故事如出一辙。困境接踵而至,每次过关后又出现新的障碍,冒险才能持续往前迈进。直到归结出一个完美的结局,一切告终,没戏唱了,聪明的小朋友无事可做就只能下台一鞠躬,回家睡大觉。
生命之神在无垠的巨大死寂中注入简单的活细胞,开启生命的篇章。这是足以撼动世界的成就,其中的奥妙至今仍不为人所知。生命之神的脚步从不停歇,大胆迎接更艰巨的挑战,以高明的巧思发掘一项在今日看来依然不合逻辑的要素。
这个要素便是一种任谁都无法分析的自动调节的交互关系。生命之神先是结合了众多细胞,再分门别类,使个别细胞在合作基础下发挥自我存续的功能。原本简单的小单元就这样组成大型的个体。这不仅是聚集的过程,每种分类代表一项分工,一方面各司其职,一方面维持紧密互动。生命之神一声令下,召集大量的细胞,赋予它们生命共同体的意识。细胞在生命的完整性受到威胁时,就会动员起来全力抵抗。
一棵树的内在和谐与内在的生命跃动,展现于它的美、强韧度、坚忍卓绝,以及穿越轮回窄门通往未知的历程。发展到这个阶段,即便不再有任何想象或创新,都堪称伟大的成就。然而,生命之神的创造力源源不绝,丝毫未见停歇,开展更多的创造;她一改之前的惯常手法,引进「移动」(locomotion)这个变量,让生命面对的风险提高,同时也让足智多谋的生命之神有机会再度大显身手。她似乎热中大规模的挑战,因为大环境总是设下重重关卡限制移动,严拒所有新来者攀上生命之岸。所以,鱼类长出了可以在陆地移动的器官。气压则是另一项更难的阻碍;不过,生命之神接下战帖,赋予鸟类非凡绝伦的双翼,突破大气难以捉摸的潜规则,使牠们在天上比在看似安稳的陆地更加自由自在。极地有寒冰做哨兵,热带沙漠则推出酷暑,向生命的幼苗大声说「不」。但无论如何,这些专制禁令还是落空了,纵然失败的代价是死亡,这些处女地的疆界终究被成功地打开。
这段征服的历程记录着生命王国开疆辟土的足迹。这段旅程是一次又一次靠着创新与成功挑战自然法则所累积而成的。生命前进的场域是一座现实又残酷的竞技场。物质世界是量的世界,资源有限,胜利只属于那些手中握有致胜武器者。胜者前进的道路,与失败者走的路,通常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眼前众多娇小的战士为了生存机会抢破头,看来似乎至少曾经有过一段肉体至上的时期,也就是拥有大骨骼和肌肉、肥厚保护层与粗状尾巴的物种,才具备生存优势。这种大而无当的现象似乎是天意使然,因为在以数量取胜的世界里,体型大小显然是胜负的关键。不过,这些庞大的行头最后却以灭绝收场,到现在我们每天都能从沙漠和远古遗址中挖出牠们没落的痕迹,那是几乎被遗忘的生存战役中节节败退的残篇。这些重量级生物身上携带的不外乎骨骼、兽皮、硬壳和尖牙利爪,非但无法供养生命所需,反而是沉重的包袱,使其难以获取攸关生死且最根本的自由与发展。
地球为她的子嗣们提供的生长资源被这些狂妄的大食怪胡乱消耗,而这些生物也花了许多力气维持笨重的身躯,真正的成长到头来反而受到严重的阻碍。这样徒劳的竞争总算过去了。少数存活下来的遗老,象是犀牛与河马等,如今在地球上占据的空间之小,相较于牠们庞大的体力与体型,显得可笑而悬殊。牠们的雄壮威武现在看来格格不入,真是晚景凄凉。这些硕果仅存,以及那些已经绝种的物种,是生命实验失败的结果。接着,在幽暗微明的拂晓,这场实验进入反扩张阶段,换上娇小的人类,怀抱着深不可测的伟大企图心登场。P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