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的散文也感人至深。他曾这样写道:“我知道,放在时间的长河里,活着的尽头是死亡,爱情的终点是灰烬,写作的收场是虚无,不管我们多么珍视自己的这些作品,这命运是不可避免的;然而,尽管如此无情,我们依然要尽力地活,尽情地爱,尽心地写,别无他法啊!我自知渺小脆弱难脱定数;我自知人生短暂,如飘尘,如流云,恍然若一梦,却仍想顽强地活出一点意义来。斯宾诺莎说过大意如此的话,他说,我们都是法则和原因的伟大河流中的一滴水,人类也只是宇宙生命大戏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和波浪罢了,似含有某种宿命之意;萨特却说,人的命运取决于人们自己的抉择,人的存在价值有待于人们自己去设计和创造,似更加肯定存在先于本质,好像都有道理。人,总是要在无意义中,在虚无中,去寻找意义,创造意义。”
雷达被称为是“中国新时期文学的见证者、评论者和参与者”。斯人已去,恰逢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
他的散文《韩金菊》是挖掘其内心层次的佳作,《北京文学》在评2017年文学排行榜时,力主将其排上,这也是继他《费家营》后第二次上榜,这真情散文应带有他说的一定的宿命感。许多人读罢认为雷达敢面对现实,不掩饰,是一条真正的西北汉子。
4月4日,雷达遗体告别仪式上,一个与众不同的场景引人注目,一排雷达培养的学生伫立在侧为其送别,可见雷达为人师表的感召力。其中,鲁迅文学院二期主编班学员,以文泣祭敬挽雷达:“雷达以雷霆万钧之势横跨文坛三十多年之久,笔调纵横,怀才抱器。老少卧龙,醉吟先生,多惠其珠润玉饰,引颈向上。鲁二开课时曾来谈及小说要领;鲁二十周年班庆来诚挚祝贺,学员中也多有青青子衿听其木铎之音。今先生冷眼观潮而去。万木花开,清明临至,天籁之声流水潺潺。亦师亦友。戊戌年轮,月红日白,奇谲诡变,雾霾人事莫衷。时节归天,秉笔谈笑而去。鲁二众学员寄托哀思。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今泉涌之念当从先生字里行间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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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的评论,切中时代文学之脉搏,击中当下创作之软肋。他曾撰文:今天是一个必将产生大作家的“伟大时代”。细细一想,问题又不那么简单。现在的作家普遍写得比较多,是前所未见的“繁荣”。产量既多且速度又快,作品质地就不那么坚实,作品也就经不起长久阅读。创作的浮躁源于两个尖锐的矛盾:一是市场需求无限与作家“库存”有限的矛盾,二是市场要求出手快与创作本身要求慢和精的矛盾。市场有个不变的规律:如果不让作品代谢周期变得越来越短,利润的雪球就不可能越滚越大。人的才力有快慢之分,慢未必出好作品。问题的症结不在这里,而在于不少作家的“库存”因为透支而被掏空耗尽,不仅生活和语言积累耗尽,连知识积累也越来越贫乏。就只能闭门造车,抓住一点东西拼命注水,书一出来又希求叫好,用以支撑门面。如果说现在文学的缺失,我看首先是生命写作、灵魂写作、孤独写作、独创性写作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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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部《挥别大师—当代中国文学视野中的雷达》是我们必须要编的。
之所以如此坚决,原因是雷达是甘肃省文学院名誉院长和甘肃省八骏文艺人才研究会会长,而担任这两个名誉头衔以来,其给甘肃文学,尤其是对“小说八骏”品牌的推介作出了重要贡献,但一直没有得到过我们一分钱的报酬,让我这个当初积极倡议促成邀请他的院长和常务副会长愧疚不已,我觉得自己亏欠他一份巨大的文学情义。
3月31日下午,身在北京的雷达天水老乡王若冰打电话告诉我雷达溘逝的噩耗之后,我立即向省文联党组书记李燕青汇报雷达病逝的消息,她当即嘱托我全权代表甘肃省文联、甘肃省作家协会和甘肃省文学院马上出发赴京送雷达先生最后一程。
订好第二天的机票后,当天深夜,我悲从心来,无法入睡,连夜创作了长诗《愧悼雷达》,并在4月1日大清早去机场的路上发到了朋友圈。到达北京之后,看到各大报刊及新媒体已经出现大量悼念雷达的诗文,我突然觉得应该为雷达做点什么了,于是就有了编这样一本纪念集的想法。我首先将这个创意告诉了雷达的儿子雷容,然后又告诉了当时与我同在雷达家里守候的王若冰,得到了两位的赞同后,我立即给敦煌文艺出版社的靳莉打了一个电话,请她马上注意收集所有悼念雷达的诗文,我们一起为雷达做一件事。与此同时,我又把这个想法电话告诉了雷达的挚友白烨,并邀请他拨冗为这本书撰序,其未有任何推辞当即欣然应诺。
雷达的走太突然了,不但突然得让人措手不及,因为措手不及而又让人悲伤不已。所以,到北京的第二天,我又在宾馆写出了第二首悼念雷达的长诗《雷达突然走了》发到了朋友圈;4日雷达追悼会结束后的中午,我又在有白烨夫妇、秦岭、马步升、姚海涛和姚文建等人参加的聚会中写出了第三首悼念雷达的短诗《送雷达》,当场给大家吟诵了一遍,然后才发到了朋友圈。
雷达追悼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我没有回兰州而是因事到西安停留小住。6日,靳莉电话告诉我,她已经收集并整理了60余篇悼念诗文,而到7日已经达到70余篇。考虑到可以成书,我们首先商量确定了书名,然后我与重庆出版社的编辑周北川取得了联系,希望他所在的重庆出版社承接这个堪称文化热点事件的重大选题;看了我们编定的目录和内容介绍后,周北川发来微信表示非常愿意出版,而此时已经是8日的晚上,而我也从雷达在西安的另一位挚友—贾平凹的书房带回了其题写的书名。平凹对此书的出版十分重视,我早晨给他发短信求字,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唤我下午去取!多么顺利,这无疑是雷达的人缘。
4日在八宝山雷达的追悼会的间隙,和白烨第二次谈起这个选题时,白烨说,中国作家协会肯定也会编这么一本书的,但你们的书可能走在了前面。毫不隐瞒,这让我非常的欣慰和自豪,我们要的就是这种“笨鸟先飞”的效果。
当然,编这本书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一直以来我们对雷达的敬重。早在1995年,我在《陇东报》当编辑记者时就为雷达写过一篇文章《检测文坛的雷达》。我在文章一开始就说到雷达给我的第一印象:雷达是一位能引起人长久凝视的学者。
20多年来,我一直凝视着雷达,而雷达也一直注视着我,特别是我所热爱的甘肃省文学院的事业。所以,我在写给雷达的诗中称雷达之殁为“甘肃文学在中国文学中的一根支柱倒了”。文学是迷人的,文学中的雷达也是迷人的,当初如此,后来如此,现在还是如此,而且永远都是如此。
给当代中国文学留下雷达心灵的回声是我们编辑此书的另外一个目的。再回到4月1日那天,中午一到雷达家里,我先按照陇东南乡下的习俗在雷达灵堂行了大礼,又代表甘肃省文联、甘肃省作家协会、甘肃省文学院、《飞天》杂志、叶舟和弋舟等文友献上花圈,然后与王若冰沉浸在了空寂而又肃穆的雷达书房之中。让我惊喜的是,在书柜的一隅,我还看到了2004年颁发给雷达的那个木质的名誉院长证书,雷达将它放在一个显著位置,可见其在雷达心中的分量。我当然很在乎雷达对这个证书的态度,我正是在雷达文学荣誉的照耀下当了一个问心无愧的甘肃省文学院的“看门人”。
雷达毕生“监测”了当代中国文学,那么文学会怎么去看猝然谢幕离去的雷达呢?这无疑是此书的核心思想。我们希望通过汇集大家的声音来回答这个问题。雷达是大师吗,这个问题,雷达追悼会其实已经回答了,铁凝、钱小芊、李敬泽、张健、高洪波、何建明、阎晶明和陈建功等中国作家协会在职和退休的领导悉数参加就是证明,甘肃、陕西和广东那么多京外雷达的追随者纷纷赶到八宝山就是证明。最重要的是,雷达离去的消息刚一传出,媒体上持续不断的悼诗悼文都表达着一个一致而又高度的追认。正如“甘肃小说八骏”作家弋舟所说:他从来胸有“中国”。说得多好,心中有中国的评论家当然就是中国的大师。大师是公众命名的,书中的这些人有这个命名权。
随后,李燕青书记还发来了一个简短的悼词:“中国有影响的伟大作家、评论家雷达走了,但他的作品和文学精神永存。我们向雷达先生致以深切的哀悼!”
可以说,本书收录了雷达去世一周之内见诸各类媒体而且必然值得文学和历史永远珍藏的那些悼诗悼文。当然,因为我们视野的局限性,遗珠之憾在所难免,希望作者和读者海涵。
凝视雷达的当然还有一直热心文学出版并和雷达有着数面之缘的靳莉女士,否则她不会答应在百忙中和我一起完成这次家务之外的图书编纂工作。熟悉我们的人知道,不熟悉我们的人可能还不知道,我和靳莉是夫妻关系,我们是一对为挥别雷达而忙碌的夫妻义工。
为了尽快成书,不仅是我们昼夜兼行,书的序言白烨是12日清晨完成的,雷达的画像李川李不川是15日清晨完成的,责编周北川最后的收尾工作更是夜以继日,辛苦至极。在此,请受我们夫妻叩谢!
是为跋。
老友雷达去世已近半月,但还是令人难以从巨大的悲痛中走出。这既在于事发过于突然,完全在意料之外,又在于这样的挚友从人生到事业都已融人你的成长历程,他的抽身离去造成巨大的空白,既是难以估量的,更是无法弥补的。
这些日子,无论做什么,干什么,雷达的面容笑貌总会在眼前闪回,那一口浑厚的甘普话语,也会常在耳边响起。
我越想越会对某些该做而未做的事情,感到遗憾和懊悔。以往每年正月初三,我都会以拜年方式去他家小聚,说文论艺,谈天说地。但因去年回陕西老家过年未能去成,今年也只是打了个电话,虽然表示了问候之意,但毕竟不如促膝相谈更令人畅快。还有,他多次嘱咐我,一定读读他近年撰写的系列散文。我知道他说是看看,其实是想让我看了说点什么。但都因为杂务缠身,只是零星看了几篇而已。就在他去世的前一周,他还说起他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雷达观潮》一书,收入的都是近年来较为满意的文章,嘱我一定抽空看看。我从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那里要了一本《雷达观潮》,尚未认真拜读,他却扬长而去。
生活常会由惯性在暗中推导,受这种惯性影响,你会按部就班地做事行事,也会使你对一些重要的关系,一些重要的朋友,渐渐地在习以为常中麻木起来,觉得这一切都自然而然,也理所当然。但当你真的失去之后,就会感到那是多么地至关重要,多么地不可或缺。雷达离世之于我,便是这样的痛切感受。这种感受的与日俱增,会让你格外地想念他和怀念他,并带着一种深深的自责。
回顾与雷达的种种交往,梳理对他的种种感受,有两个关键词总在脑海里不断浮现,并愈来愈清晰可见,那就是“灼人文友”“超级‘雷达”’。我以为,这两个关键词,可能是对于雷达其人其文的最准的诠释与最好的概括。
“灼人”,是指以浓烈的情感与情意待人处事,让你感到一种火燎火烤的灼热。雷达待人,便是如此,尤其是对那些格外知己的朋友。细想起来,这里边有两种因素在起着作用。一种是他的以诚待友,讲究义气;还有就是他有着自己的一个逻辑:我好意待你,你就得接受。于是,惦记你,关爱你,乃至抱怨你,责难你,都不由分说,没有“商量”。
有一个例子,很能见出他的“灼人”的一面。1995年间,林建法主持《当代作家评论》时,约我写一篇雷达评论的评论。我思谋再三,觉得评说雷达的文,不涉及雷达的人,很难真正说清楚,便根据既说文又说人的思路,写了一篇《评坛“这一个”——雷达其人其文漫说》。文中既说到了他下笔为文的锐敏与雄健,又说到了他平素为人的质朴与强悍。为了说明问题,举了与他相处时的一些实例。不料,他看到文章后大为光火,说我写了他那么多的“糗事”,太让他难堪了。我赶紧解释说,那样写是为了更真实地描画个性,使你更有立体感。这实际上是明里写“短”,暗里说“长”。他说你拉倒吧,反正你这样写对我造成的影响有正面也有负面。而后又补一句说,但杨秀清(雷达夫人)看了你的文章很是赞赏,说是写我写得最好的。我连忙说,你看,嫂子都说好,可见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总之,此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2014年间,我将这篇文章收入《边看边说》(中国书籍出版社2014年版)一书。2015年春节后的一天,雷达的一位朋友在兰州一家书店买了这本书,看了这篇写雷达的文章后,给雷达去电话,说白烨的这篇文章把你写真了,也写活了。雷达随即给我打来电话,转述了朋友的看法后说,你的文章我一时找不到了,你把你的文章找出来给我在电话上念一遍,我要听一听。我回他说,五千多字的文章,电话里怎么念?我抽空把书再带你一本好吧。一篇文章,前前后后揪扯了十数年,这样的朋友,你说灼人不灼人?
雷达是感知文学脉搏与创作律动的“雷达”的说法,差不多已是文坛的共识。我曾在1991年撰写的《个性·活力·深度——评雷达的小说评论》的文章里这样说道:扫描纷至沓来的新人新作及时而细密,探测此起彼伏的文学潮汐敏锐而快捷,因而,“雷达是名副其实的‘雷达’。从那时到新世纪以来,又过去了20多年,这个雷达在不断更新的升级之中,已成为“超级‘雷达一’是显而易见的。
快捷、深邃、精准,是雷达文学评论的三个最为显著的特点。
快捷,主要体现于他以充沛的激情,勤奋的阅读,精到的评论,对于文学新人新作的敏锐发见与大力推荐。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只要是有特点的新秀,有亮点的作品,都逃不过他的一双慧眼,他常常会以敏捷的反应、快捷的速度,撰写或短或长的评论文章,予以及时的品评与热情的推介,鼓舞这些作者大踏步地走向文坛,并为更多的读者所了解。
深邃,是雷达文学评论的另一重要特点。一样地阅读作品,同样在品评作者,他总能透过现象,超越他人,看到作品的妙处,抓住作者的要害,并以诸如“灵魂激活历史”“民族灵魂的发现与重铸”“民族心史的厚重碑石”这样撩人的题目,在揭示出作品的独到意蕴的同时,升华其潜隐的美学意义。某种意义上,他对一些作家作品的评论,不仅使这些作家的写作追求得到知音般的解读与鼓励,而且也因他的有力解读和强力推导,使这些作品开始走向“经典化”的过程。
精准,是文学评论的最高追求。而这,正是雷达文学评论所葆有的鲜明个性之一。这种精准性,在雷达的文学评论中,既表现为对具体作家作品的准确把握与精到评判,在发掘作品潜藏的思想意义上见人所未见,在探究作家的审美意向上发人所未发,还表现为对一个时期一些文学思潮的准确捕捉,对一个阶段某种文学倾向的独到论说,给人们在宏观层面上了解文学的总体演进与存在问题,提供一种重要参照。我甚至认为,雷达的文学评论的更大贡献,可能正在于他在观思潮、察倾向的过程中,对一些思潮性动向,倾向性问题所进行的梳理与剖解。这种宏观性评论既很重要,也很难做到。因为,这既需要深厚的理论内功,又需要敏动的审美感知,还需要强劲的概括能力。而雷达,正好三者兼备,合而为一,这自然使他在当代文学评论中或先人一步,或加人一等。
也是在这个意义上,我曾在前几天写的悼念雷达的文章中,发出这样的感慨与感叹: “文坛从此无‘雷达’,文有疑难可问谁?”确实,雷达是难能可贵的,雷达是无以替代的。正是如此,当代文坛在改革开放以来的40年文学发展中一直拥有着他,可说是幸运的;而如今又失去了他,是无以弥补的。而我们作为与他长期交往共事的文友,也该为拥有过这样的朋友而感到自豪和骄傲。
作为文友,在痛失挚友之后,能够做的,也就是以写文章的方式,进行悼念,表达怀念,寄托思念。我相信,这本文集里的作者,也都是这样想和这样做的。因此,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有了如许精彩纷呈的悼文,并编就了这样一部不算菲薄的纪念文集。站在雷达的角度上看,这还算够意思。
因而,与其说这是一本文集,不如说这是一份心意,以此向远去的雷达致敬和告慰!
2018年4月12日晚于北京朝内
2018年3月31日,著名文学评论家雷达因病去世。靳莉、高凯编的《挥别大师(当代中国文学视野中的雷达)》是纪念文集。这些文章不仅梳理了雷达敏锐沉稳、见解独到的评论风格,还记录了与雷达亦师亦友的情谊,为我们展示了雷达的不同棱面,感受他作为新时期文学批评、文学思想、文学观念发展引领者的大家风范和人格魅力。从这些文字中。我们同时也看到了雷达真实的另一面:生活中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
靳莉、高凯编的《挥别大师(当代中国文学视野中的雷达)》收录了王蒙、李敬泽、贾平凹、莫言、麦家、张炜等中国当代文学书写者们的回忆文章70篇。这些文章不仅梳理了雷达敏锐沉稳、见解独到的评论风格,还记录了与雷达亦师亦友的情谊,为我们展示了雷达的不同棱面,让我们重新审视雷达为当代中国文学存留的这一份真切的精神档案,再次感受他作为新时期文学批评、文学思想、文学观念发展的yin领者的大家风范和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