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的志愿者
真的要到灾区去了?那里和战场一样吗?还会有余震吗?一直到飞机起飞那一刻,这些问题不断闪现在我的脑海中。
两天前,也就是5月18日上午,接报社通知,要我做好心理准备,去四川地震灾区采访。其实,作为一名时政记者,我的心早就到了地震现场。我很羡慕第一批赶赴灾区采访报道的两名同事——摄影记者房贤钢和文字记者张国栋,地震第二天,他们就跟随山东派出的救援部队赶到了都江堰,发回大量的报道和图片。这些报道和图片令人动容,催人泪下。
这几天,一打开电视或者翻开报纸,全是关于四川地震灾区的新闻,惨状不忍卒睹,悲情不忍细看。19日下午,再次接报社通知。5月20日上午8点40分,我乘坐山航SC4901航班飞往成都。
早晨的遥墙机场并没有多少航班,和平日繁忙的场景相比,偌大的机场格外空旷。工作人员说,这里一半以上的航班都是飞往灾区的。
登上飞机发现,能载200多人的机舱里还余下近一半的空座。登机的乘客中,以身着迷彩服的志愿者居多。原来,他们主要是来自青岛的志愿者,从青岛买了药品、食物和矿泉水等物品,准备送往灾区。四川的志愿者在成都机场等待着这批物品,一运到他们就要把这些物品送到需要的地方去。
出于职业习惯,我拿出采访本记录起来。然而,这时一位体型高大、脸上点缀着青春痘的姑娘从前面座位上站起吼道:“不准采访!我们不需要宣传。”我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嫚。
一位面相和善的男青年走过来,歉意地向我解释。这名男青年叫刘照利,他说刚才这位姑娘性子急,她只是不希望家人和朋友知道自己去灾区,所以对媒体采访很抵触。刘照利说,灾区现在最缺药品,他们这次一共带了80多万元的药品,全部是网友们募捐来的。本来还担心空运费用很贵,到机场后山东航空公司一听是支援灾区的,把运费全免了。“听说北川是灾情最严重的地方,我们准备送到那里去。”刘照利说,到了成都机场后,四川的志愿者会安排。
得知我是记者,邻座一个肤色黝黑的小伙子主动和我聊起来。他叫刘开清,是兖州兴隆庄煤矿的职工。1998年,他还是一名在部队服役的武警战士,中国南方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他参加了当时的抗洪抢险救灾。这次从电视上看到四川的地震灾情后,他坐不住了,决定要到灾区去救援。
他怕家人担心,就没和他们说,匆匆带了4月份的工资就赶到济南。“看到灾区的情景,我哪有心思再上班啊。其实5月30日就是我的婚期,可是我等不及了,我一定要去灾区救援。家人会理解我的。”刘开清平静地说,自己决心去灾区的事,一直没敢和未婚妻说,直到上飞机前才给她发了短信。这种过去只有在小说或电视中才出现的场景,真实地出现在面前。山东汉子,好样的!我不由得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飞机上还有一位心理咨询师,淄博人,自己开了一家心理咨询所。地震后,她觉得灾区群众急需要心理干预,于是在网上和同行约好,去四川大学会合,然后再去灾区需要的地方。
这一飞机的志愿者,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热血青年,他们的心早已飞到灾区。灾区正需要他们这样的人!
飞奔绵阳
“5·12”大地震之前,我从来没有来过四川。天府之国,只是一个书本中的概念。来到才发现,惊恐依然是这个城市的主调。路两边搭满了蓝色、白色的帐篷,整个城市静悄悄的,看起来秩序还是良好的。
另一位同事摄影记者李勇5月19日已经到达成都,我赶去和他会合。李勇说,宾馆接到当地政府的通知,最近几天还有余震,昨天晚上他住的宾馆里,整栋楼只有他一个人,连服务员都出去住了。
简单对接了一下,我们决定即刻赶往绵阳市。这时发往绵阳的客车已不准时了,去火车站也来不及,只好租车去绵阳。在宾馆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司机叫苏小敏,家在都江堰。苏小敏报出去绵阳的价格是500元。我们感觉有点贵,再打价,苏小敏表示不愿意去了。最终,我们妥协。路上苏小敏告诉我们,他的家人都很平安,只是房子全塌了。
从地图上看,绵阳市位于成都市的东北方,距离117公里。在成绵高速上急速奔驰的各种车辆,不论是满载救灾物资的大货车还是轿车,很多都贴着“抗震救灾”“我们永远和你在一起”“四川加油,中国加油”“情系灾区”等字样,看着不由得令人心头一热。
道路两面的油菜和麦子已经成熟,零星地能看到几户农民在收割,在空旷的田地里他们显得孤单而弱小。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抵达绵阳。P5-7
2008年到2018年,弹指一挥间。10年间,我15次赶赴“5·12”汶川特大地震受灾最严重的北川羌族自治县。
在北川,我经历了6.4级地震,真切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和楼板嘎嘎作响的恐怖;在北川,我遭遇了“9·24”大暴雨,夜晚行走在山路间差点葬身泥石流中;在北川,我看到了人间悲惨的场景,心情一度灰暗到极致;在北川,我也看到了一个新县城从无到有的全过程,我为自己参与并见证这一切而深感自豪和骄傲。
北川有太多的故事让人流泪,北川有太多的瞬间令人感叹,北川有太多的事情让人回忆。老县城、九洲体育馆、唐家山堰塞湖……这些标志性的地点时常在我脑海中闪现;宋明、经大忠、冯翔这些标志性人物经常出现在我的回忆中。北川,那里的人和事,那里的山和水,值得记录,值得记忆,更值得珍藏。和成千上万名山东援建大军成员一样,对于北川,我余生难忘。
“5.12”汶川特大地震,北川是一个地标性的存在。北川老县城,是那场大地震中整个中国的伤痛。很长一段时间,在老县城里见到最多的是用于祭祀的香火和水果。袅袅于废墟之上的香火,黑雪一样覆盖着大地留下的创口;表情沉重的人们,来到这数以万计亡灵的守护之地,凭吊逝去的生命,缅怀惨烈的瞬间。大地震后,几乎每一个到过北川老县城里的人,都能感受到一种特殊的压抑感。面对那片悲情之地,无语泪先流,人类的闵怀之情会自然进发。抗震救灾过后,援建北川的重任交给山东省。一位素来以硬汉形象示人的山东省领导干部从老县城出来,站在三道拐回望满城废墟时,突然孩童般号啕大哭,那么投入,那么自然,全然不顾随行的同事和下属。
行走在北川,听一听北川人的故事,看一看北川人的面孑L,你就会明白:一个人在世上活着,是多么奢侈,多么幸运,多么艰难。活下来的北川人是坚强的。每一副面孔都记录了他们的故事,他们哭,他们笑,他们流泪,他们振奋,所有的表情都是真实的。大地震后,北川成了一个巨大的矛盾集合体,爱与恨、善与恶、暖与冷、真与假、乐与悲、良知与昧心、奉献与自私,全都在这里汇集。而所有在灾区生活、工作、服务的人们,也都会在这里一起被影响、被同化,但这里,更多的是光荣与梦想……
15次北川之行,让我对生命有了新的认识。有人说,经历了生死之后,人会把很多东西看淡。的确如此。大地震之后,北川老县城成了我们这个民族垂首肃立的地方,极易让人思考有关生命、生存、自然等的宏大问题。尽管人类早就已经可以升人浩瀚太空,揭开一个个大自然的奇迹,可是,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这个蓝色星球,我们还有太多太多的未知。经历过那场巨大痛苦的人们,大多都会扪心自问:人生一世,自己到底要什么?冲刷一切、证明一切的是时间。敬畏自然,尊重规律,遵循科学,是人类生存的不二法则。用心过好每一天,才是生命的真谛。
告别过去,开启新生,2018年是“5·12”汶川地震10周年,今天的北川人早已搬进新家,开始了新的生活。在这样一个时问节点上,让我们再次为北川祈福,向北川致敬!
每一个到达北川的人,都会有一个关于北川的印象,都会有关于北川的记忆。新闻是历史的碎片,作为一名新闻从业者,10年人川,我零星记录下了发生在那片土地上的“碎片”,形成了这些文字。这是我在10年时间里对北川的“印记”,更想通过此表达对广大援建人员以及所有为抗震救灾、恢复重建做出贡献者的无上敬意。
感谢同事汤序民、李勇为本书提供的部分照片,你们用镜头记录了北川的“印记”。
谨以此书献给所有北川人,献给3万多山东援建人,献给一直给予我大力支持的家人。
三年援建一座城,一生回忆这座城
“5·12”汶川大地震,北川惨遭毁灭性打击,人民群众生命财产遭受巨大损失。地震后,党中央和国务院把援建北川的重任交给山东。中央领导指示:“一定要把北川建设好”“再造一个新北川”。
山东省委、省府对援建北川工作高度重视,明确提出:“要把北川当成山东一个特殊县来对待,举全省之力来建设,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力出力!”“在任何困难下援建北川的决心不变、目标不变、力度不减”。省里制定了《对口支援北川灾后恢复重建工作方案》,但是如何把援建方案落到实处,既体现方案确定的援建内容,又和北川实际相结合,一开始我们心里都没有底。
北川重建,举国关注,作为时任山东省委、省政府对口支援北川灾后恢复重建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我深知使命光荣,责任重大。为此,援建之初我就深入到北川地震灾区一线,不顾余震、滑坡和泥石流等危险,带领大家跑遍了北川所有乡镇,摸透了灾区情况,掌握了第一手资料。在此基础上,前方后方相互协调、密切配合,大家同甘共苦,浴血奋战。我省援建共投入百亿元,17个市3万多人组成的援建大军与灾区干部群众心手相连,共克时艰,开展了艰苦卓绝的对口援建工作。
援建大军中很多人是第一次到四川。潮湿的气候、崎岖的山路,山间的蚊虫让大家吃尽了苦头。北川和山东气候差异大,我和很多刚到北川的援建人员一样,到达北川不久就水土不服,腹胀不止、寝食难安。在一次工作交流会上,我结合自己的“遭遇”向大家表明.这样的水土不服可以理解,但决不允许山东的援建项目在这里水土不服。瑞君同志当时在北川前线采访,他听到这句话后记了下来,会后又找到我详细交流。很快,他以“决不允许援建项目水土不服”为标题,采写了一篇全面介绍山东援建工作开展情况的深度报道。这篇稿件在《大众日报》和《四川日报》相继刊登,一时引起了很大关注。当时全国18个省市对口援建地震灾区工作正进展得如火如荼,这篇稿件掷地有声地向全国人民表明了山东的援建态度,我们做出了承诺,赢得了喝彩。也正是这篇稿件,让我对瑞君同志有了新的认识,此后随着不断交往,我们在援建工作中结下了深厚友谊。
“决不允许援建项目水土不服”,我们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近三年的时间里,我们出色完成了北川农户永久性住房和乡镇驻地项目建设,集中力量完成了北川新县城和产业园区援建大会战,开展了对北川的人力智力支持,提前让北川群众搬进了温暖的新家,帮助劫后余生的北川人民开始了新生活。
北川援建工作顺利完成了,如此浩大的重建工程,如果没有党中央、国务院的英明决策,果断采取一省市帮一极重灾县的对口援建模式,像北川这样的西部灾区,要在短时间里重建家园再现生机,几乎不可能;百亿多元资金的投入,如果没有改革开放带来的巨大成就,即便是山东这样沿海发达省份,也很难承受;成千上万灾区群众痛失家园流离失所,如果没有举国相助奉献爱心,灾区群众要尽快告别伤痛走向新生,也是办不到的。因此,当北川干部群众喊出“共产党好,社会主义好,解放军好,对口援建好,灾后重建好”时,我们知道,那是他们发自内心的感恩,那是他们对中国共产党的真诚拥护。只要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千难万难,都难不倒英勇的中国人民;千灾万险,也阻挡不住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脚步。
三年铸造一座城,一生回忆这座城。北川已经融入了每一位山东援建人的血液,对这座城市的记忆,我们始终难忘。感谢瑞君和这本《印记》,让我们重温那段难忘时光,让我们再次回忆起在北川的点点滴滴。祝愿北川人民幸福安康,祝愿鲁川两地人民友谊长存!
2018年是汶川地震十周年纪念,由于工作原因,记者贾瑞君十五次深入地震灾区采访,见证了这段不能遗忘的经历与其中发生的人情事故,贾瑞君著的《印记(一个新闻记者眼中的北川十年)》以日记体的形式再现了灾区抗震救灾——临时安置——恢复重建的全过程,展现了大灾难面前众志成城的景象,歌颂了山东援川过程中可歌可泣的事迹。此书既是个人经历的纪录,更是山东援建北川的纪实,作为地震十周年纪念献礼那段光荣岁月。
贾瑞君说,从抗震救灾到对口援建,发生了很多令人震撼、令人感动的事情。身为一名记者,他觉得有必要留下关于这段历史的真实资料。2017年,他决定将他这些年的入川经历汇编成书,并用一年时间整理采访笔记,完成了《印记(一个新闻记者眼中的北川十年)》这本书撰写工作。书中,他用文字和图片记录了震后十年北川发生的巨大变化。在封面上,他写下了这样一句话:“十年时间,十五次深入采访,再现震后与重建的真实场景:变化与重生,光荣与梦想,挥别伤痛面向新生。翻开本书,重返现场,迸发而出的不只是灾难,更是人性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