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当场我也哭了,当时那个兴奋啊,再也不用担心害怕了。外边鞭炮很快就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街上的人到处都是,都开心坏了,我满街地跑啊跑啊,那个情形到现在我都记得好清楚。
抗战胜利后的上海风景
和平(指抗战胜利)那年我念初一。那间学校在静安寺愚园路,跟威海名校育华同名。如果留在威海,我小学毕业后肯定升育华,所以我就是冲着这个名字去报考了那所学校。不过只念了一年,校舍就被业主收回,我又到东南中学,从初二一路念到高中。
和平以后,上海又是另外一种风景了。当时自己刚刚多念了一年书,视野和思维就不同了,开始留意起时事和政治。当时美国人也一下子进了上海,上海大都市嘛,又开放,见中国女孩子又搂又亲的,虽然那是他们的一种庆祝方式和表示礼貌的做法,但我都看不惯,感觉你制服穿在身上却整成那个样子,不成体统。
至于来接收的国民党军队,有好的,但也有些杂牌,他们对市民特别是对警察有种歧视。那些警察都是原来给日本人当过警察的中国人,他们也就是维持秩序的警察而已,算不上什么汉奸。但是军队一犯事,警察去管,他们就骂骂咧咧的,张口就是“老子抗战八年”什么的,警察管也管不了,不管又不行。当时这种小冲突经常有,报纸上也经常报道。
这么一来二去的,年轻人就开始对国民党不满意了,对他们的腐败就有种仇视,老百姓对中共就开始有了好感。不过国民党也宣传共产党不好,所以那时候上海老百姓的心理好矛盾,很讨厌国民党,但对共产党多少也有点怕。后来内战越打越厉害,走在街上,热闹的地方他不敢,人少的地方军队动不动就拉夫。晚上戏园子外边机关枪一摆,电影一散场就抓壮丁,女人、小孩不要,专要男的。
我有个堂哥,跑船的,每次到上海都来我们家坐坐。有一回他就建议我母亲,叫我跟他上船躲躲。当时我哥哥姐姐有的都已经在香港了,母亲本来不舍得叫我走,但这一听也只能改主意了。我那时候也不想走,所以船到福州,我就留下来,因为我另外一个姐姐在福州。她是个商人,在天津、青岛都有生意,她也是不舍得走。等了不到一个月,一看不对啊,解放军过江了,所以1949年春天,坐上船我就奔香港去了。
学手艺没兴趣,跑船太枯燥也挺危险的
哥哥姐姐都是到香港避难的,我这一来,他们都很欢迎,不管到谁家都是随便吃,还给我零用钱。我也没有事干,而且也没有我爱好的事情,再加上也不懂广东话。
在上海念书的时候,我最喜欢画画。有一回看报纸,哎!中华青年会招美术生,学画广告。去到以后,我学得很有成绩。当时把我吸引去的,还有一条是毕业后给介绍工作。后来才知道其实是用这一招来骗人,当时全香港失业的好多,紧接着又来了难民潮,哪有那么多工作给你去做,所以我就不去白交那个学费了。
我姐夫有个姓解的朋友开了家ABC饭店,专做蛋糕和糖果,听说我没事干,就邀请我到他厂子里做食品。混了大概一个多月,我就感觉挺闷的,那不是我爱好的,而且那时候学徒人家哪有教的,都得自己偷师,有时候弄得没办法人家还觉得你碍事,所以我就辞职了。
当时成天蹓蹓跶跶地不做事,全靠哥姐接济,挺大个人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后来我姐夫就帮我找了份跑船的工作。他以前是渣甸洋行(怡和洋行)在威海的代理,所以来香港后直接就进了渣甸,做一个比较高级的船务主任。跑船这一行风平浪静还好,要是碰上大风大浪也挺危险的。做了不到一年,船要上坞大修,我就趁机下来不干了。当时会几句英文而且有点门路的,都到兵船上去卖货,收入也挺好的,我姐夫有空也做这个。所以从船上下来,他就让我画画,他再拿去卖给洋鬼子,但我不喜欢这种生活,最后决定还是去考警察。
从来没把香港当成永久居留地
当时香港虽然遍地都是失业的,但好歹还有个威海卫警察的工作,专给威海人留着。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却等了三年才去考,关键是因为家里人都觉得我们只是暂时来避难,根本就没把香港当成永久的居留地。
我家老的都经历过乱世,大大小小改朝换代的事见得多了,凭经验想当然地认为等仗打完了就能回去,哥哥姐姐也都是这个想法,所以要当警察,没人赞成。(P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