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窗花
丛林、阔叶,肥花真像睡眠的猫
冬夜在玻璃窗上创作,享受情欲之海的宽
清晨亮出骨感的体态
玉纹模仿皮肤(可是那些明暗呢)
交缠的舌头擒获消散的梦(可是那些深浅呢)
月亮的热量月亮的心跳月亮的叹借只剩锡箔
前世就是当世,来世也是当世
当世,当世,群马扬起鬣鬃飞沙如花满地
窗花冰凉凝视,窗花冰凉流逝
翻译的沦陷
剥离。马上更紧地缠搂在一起
一枝枝的骨撑荡一层层的肉一层层肉包紧一枝枝的骨
被拓展的床带着哲学的冷
寂静地容忍两颗麦粒
从什么时候开始互为翻译?
你退我进,互为表里,忍受难耐的磨洗
最怕被冬天沦陷:咳嗽喷射一粒粒石子
谁能翻译雪夜的白?
飞虫在交尾飞虫在翻译绝死的飞虫刺绣着瞬息
夏日的交尾打开车前大灯,切剜夜切剜黑
你们都在翻译,性和命……
空旷的产床,更空旷的声响
陷入冬天的翻译,留下西伯利亚的脚迹
腊月的坏脾气
腊月就像母亲的坏脾气
向导在古代花园沉迷被黄土梁子吞没
向导在街心商场失踪在市府告示前失踪在权力寻租里失踪
在腋下微臭中失踪在莫名大火中失踪在理论迷惘中失踪
无线电波集体蹦极信息公路垮溃
键盘笔尖磨损得厉害,一阵微风的提示集体自然无语
你赶上了哑默时代的新一出喜剧
再等,也传不出什么香气看不到什么色彩
连戈多都简化成了喧嚣,连愚公只剩下寂静
只能立正,立正之后是六十秒的稍息
你找不到导语当然写不出应邀而至的傲慢的消息
就算你强迫每一个汉字俯首帖耳营造出麦浪拜伏
迎神觐鬼的宏大场景,也不会赢得丝毫的快感
没有快感的导语不是导语,没有快感的导语
勾引不出快感的消息
就算你精工制造导语也不会避免计算之后的差异
一点点的纰漏让早产的消息鲜血淋漓出生即死
在古怪得这般晴朗的天空你千万别把云彩当作导语
那只是季节的破伤风阵歇式的吼叫或呓语
但是这么古怪得灿烂的云彩既像是拖着自己的尸体
又像一个亮丽的疯子浑身都是暗示——
马克思看到过这个情景秦始皇看到的更早
你其实明白这个道理我明白他也明白
屏住呼吸,弯下身子
大家一起写导语
物资匮乏的年代,女巨灵骑着她的怒气奔驰
乌云翻滚,声光雷电,铁斧飞舞
一个男子和四个男孩低头围坐火炉感受冬目的酷
爱得这么彻底,也可能是厌得这么冰凉
就算万物花开树木开道又能怎样
希望打着荒凉的手语
窗口的天只剩你的眼界那么大
门外的道路捉不到月亮
孩子们在气压下长大——那些成长的胀和痛
那些粗暴的爱和暖
大风又在推门,雪花又在跳舞
电视机前打盹的母亲头发白得没边
不掺杂丝毫七十年代的黑
一只小小的企鹅
牵扯着父亲——一只大企鹅
不止一只小企鹅,当然更不止一只大企鹅
一排排企鹅:有的被自行车把手抓住
有的奋笔抄录~像是冰雕,走火入魔
只有旋风在挑逗西宁的心脏大十字
还有大字报在大十字的旋风里跳着锋利的舞蹈
被楼梯推出政府,而黑夜阻绝寺院的活佛
手握宽大扫把,把落叶从马路还给秋天:
“回家吧,你们快回家吧……
我是坏分子喜饶嘉措①,喜饶嘉措……”
天将昏暗,寒气袭人,你用僵直的手指掩扯父亲的衣襟
四处漏风的祖屋历经三代,还留有一盏点亮的灯
三十多年后,观看一部波兰电影时你突然走神
那个大十字昏暗的街头,似乎瓦依达②也曾经历
你在异国演员的眉梢和眼神尝到了同样秋霜
都具有落叶的正在失去的悬空感
在类似舞蹈的动作中表达时间的不可逆性——
当落叶在屏幕、房间和内心堆积到一定高度:
已经过去了的血肉朽烂的气味不约而至——
真的已经过去了吗?醍醐灌顶,风穿眼洞。P35-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