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断头台
人生好比一面鼓,一路走着,一路敲着,一步步走向坟墓。
——拜伦
1793年1月21日。巴黎一清早就下起冰冷的小雨。大批国民卫队的士兵布满街头。大街上没有了以往的喧嚣热闹,显得死气沉沉。偶尔有马拉着的大炮经过,传来一两声士兵低沉的口令声。
香榭丽舍大街的尽头,是个八角形的广场。这个广场原来叫做路易十五广场,现在被革命的人民改称革命广场。广场西北角,矗立着一座细长的、几根大木头搭成的怪物。怪物周围,是几千名全副武装的国民卫队士兵,几十门大炮对准四周的各个路口。
英语里,这个备受责备的怪物叫做“脚手架”,浪漫的巴黎人给它起了个名字“Guillotine夫人”。它可怕的正式名字是——断头台。今天,它将砍掉法兰西的敌人——暴君路易十六的头。
断头台周围,临时围起了一圈栅栏,把士兵和普通民众分隔开来。与附近街道的肃穆气氛不同,革命广场四周,挤满了各色各样的、穿着象征革命的长裤、戴着小红帽的人,气氛欢腾激昂。人们一边大声议论着,咒骂着,一边焦急地向远处眺望。不时听到人们的呼唤:“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
一大群妇女早已在断头台周围占据了阵地。革命改变了妇女的命运,把她们从大门不出的家庭主妇,变成了时刻关心祖国命运的女公民。她们拿着织物或者报纸杂志,个个兴高采烈。在这一年里,她们几乎天天来这里捧场,兴高采烈地观看往昔作威作福的大小权贵们,被锋利的铡刀砍下脑袋。
广场中间,一个佩带绶带的人,正在激动地宣讲:
“公民们,我许诺,以后再也没有暴君了。多年来,我们饱受侵扰,我们大声抗议,可是他置若罔闻。现在,他终于将得到应有的报应了。我向你们保证,以后只有自由的声音了。”
“共和国万岁!自由万岁!”几千个喉咙一齐喊起来,几百面鼓一齐敲起来,每个人的心里都弥漫着对法兰西祖国、对自由的神圣情感。
不知谁一起头,广场上立即飘荡起前不久马赛国民卫队带进巴黎的《莱茵军战歌》:
前进!前进!
祖国的儿女,
光荣的一天已经来到!
暴君对我们举起
充满鲜血的旗帜……
最后是“前进!前进!用他们肮脏的血做肥料!”。唱到这里,每个人的心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砍下暴君的头!绞死卖国贼!”怒吼声在巴黎的上空久久回荡。
巴黎东北郊的丹普尔监狱,关押着暴君、前国王路易十六一家。他们是前国王和王后路易十六夫妇、王子查尔斯、公主黛莱斯和路易十六的妹妹伊丽莎白。其中,路易十六被单独关押。就在革命广场开始人声鼎沸的时候,这位即将被处死的前国王还在安然入睡。
8点左右,押送路易十六去刑场的1200名骑兵到了丹普尔监狱外,人喊马嘶中,路易十六把身边唯一的一个侍从叫来,给了他一个戒指和一个装了自己头发的小包,请他转交给王后和王子。路易十六原来答应在早上和家人做最后的诀别,但现在改变了主意。他解释说,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他不忍心这样做。说这番话的时候,这个被称为暴君的人,流下了眼泪。
这时候,一群人涌了进来,他们是国民公会的代表,奉命带路易·卡佩去刑场。路易十六刚被改名成路易·卡佩,以表示轻蔑。路易十六认出这些人中,一人是个教士,就拿出一份遗嘱,请他代为转交,教士冷冰冰地拒绝了。教士说:“我只是来送你上断头台的。”路易十六沉默片刻,无奈地说:“是这样的。”他自认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可是,现在的革命教士们,早就和被罢黜的国王划清了界限。
尽管这样,路易十六还是委托押送的国民公会成员们照看好自己的家人,说到王后的时候,他还特意说明了一下:“她就是我的妻子。”接着,他又要求大家,善待以前在凡尔赛宫为自己服务的侍从们。他怕因为自己获罪而连累了他们。国民公会的代表们见惯了惨烈的大场面,对这样温情脉脉的嘱托应该早已不太耐烦。他们神情冷漠地把这些遗言记录在案,没有任何表态。交代完这些后,路易十六对押送者们说:“我们走吧!”
押送的马车在丹普尔监狱门口等着,同行的忏悔神父是费尔蒙。路易十六上了马车,在大队骑兵的簇拥下开始了死亡旅途。
街道两旁列满全副武装的公民,望不到边的刺刀与长矛闪着寒光。据说有保皇分子意图劫法场,因此到处戒备森严。马车被大队骑兵包围着。骑兵们在马匹面前摆了一些鼓,以压制任何保皇分子的喧闹。但巴黎的大街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囚车一路平安,什么也没有发生。P1-3
路易必须死,因为祖国必须生。
——罗伯斯庇尔
我虽然得死,但绝没有犯过任何指控我的罪行。我宽恕造成我死亡的人;我还要祈求上帝,在我的鲜血抛洒之后,法国的土地上再也不要流血了。
——路易十六
路易十六是个好人,把他处死是件悲剧,但也是不可避免的。
——法国前总统密特朗
一个国王死后的名声,像他这样值得推崇的,实不多见。历史将会说,他若有更坚强的性格,他就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国王。
——米涅《法国革命史》
把集体杀害一个软弱而善良的人,当作法国历史上的一个伟大时刻,是一件令人厌恶的丑事。
——加缪
在近代历史上,没有一个事件像法国大革命那样,高尚的目标最终却以恐怖、残忍的手段实现。革命一路狂飙突进,温和的革命刚替代了专制,又很快被激进的革命替代;激进的革命刚站稳脚跟,很快又变得不够先进,被更加激进的革命恐怖超越。
大革命期间最举世瞩目的事件,莫过于国王路易十六被送上了断头台。作为那个时代旧势力的代表,路易十六一直承受着历史过多的责备,有人说他过于软弱;拥护革命的人,则说他是个假装拥护革命的两面派,把他说成暴君。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路易十六是一个仁慈开明的国王,正是他开启了为民众谋利益的改革之路,主动把人民的权力归还给人民,进而与贵族产生冲突,引发大革命。
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路易十六远比他的历代先王内敛、自律;作为一个温和敦厚的老实人,他不愿意有更多的流血,始终拒绝对暴动的民众采取强硬手段。路易十六深知,革命的洪流是任何力量都不能抵挡的,面对群众的怒火,只能让步。
从社会进步的立场上看,可以说,路易十六一直都在顺应历史潮流,他完全无可指责。他唯一的过错,仅仅在于不该在旧制度分崩离析的时候登上王位,可惜成为国王是他的宿命,他无法自主选择。
正是由于对民众的正当要求宽容忍让,路易十六被坚持王权观点的人所唾弃。顽固派更是责备他被暴民吓破了胆,没有履行国王的职责。
可是,就在顽固派指责他对革命过分宽容的同时,激进派却又指责他反对革命,最后把他送上了断头台。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这正是需要对大革命进行反思的地方。人们总是认为,多数人的意见,就代表了人民的意见,代表了真理和正义,由此得出结论,少数人只要发出与多数人不同的声音,他们就是非正义的,他们就死有余辜,他们的生命财产就可以任意剥夺。
为了争权夺利的需要,有人把“国民”这个名称捧上了天,把一部分人对立成为国民的敌人,鼓吹用激进的手段加以消灭。那些贵族顽固派的捣乱,似乎更加证明需要以暴易暴。单纯的人们信以为真,导致革命演化成越来越多的暴力。
革命的每次跌宕起伏,总是伴随着众多生命的毁灭,而人们却对无数惨剧一再叫好鼓劲。殊不知国民也是由不同的个体组成,无视那些少数人,正是无视了全体国民。直到最后,人们突然发现自己也成了“少数人”。那些一直口称“国民”的政客,最终把自己变成了国民的主人,剥夺了所有人说话的权利。
路易十六曾经满怀希望,以为经过一场革命,法国就会走上和谐发展的君主立宪之路。谁知现实与他的愿望背道而驰,革命需要流血、复仇,局势变得越来越激进惨烈。
维护社会稳定是国王的天职。作为一名善良的国王,路易十六不愿意任何人受到伤害,更不愿意发生大规模的流血悲剧。面对势不可挡的革命洪流,他不得不站出来,对危害王权、教士和贵族,危害“少数人”生命的激进做法,进行了本能的抵制。
因此,路易十六从一开始对革命的宽容忍让,到后来的抵制反抗,可以说是一脉相承的,那就是主张宽容,主张温和,而不是人们所指责他的两面派手段。不幸的是,宽容的善良愿望,与激进的革命并不相容。
最终,这个一生温和敦厚的国王,成了专制制度的象征。他被人们称作暴君,最后上了断头台。在人们的欢呼声中,真正残暴的人,开始建立起自己的绝对统治。
法国大革命开创了历史的新纪元,路易十六却成了祭品。他的人生注定是一场悲剧。
黄霄文著的这本《路易十六之死》讲述了,关于路易十六,人们总是把他描绘成这样的形象:专制君主、暴君,不理朝政,生活上奢华糜烂,挥霍无度,终日与锁为伴,浑名“锁匠”,就在人民攻占巴士底狱的那一天,他仍然在日记上写着,今日无事。总之,正是路易十六的昏庸和残暴直接引发了法国大革命,并把自己送上了革命的断头台。不过,以更为宽广的视野看待路易十六,他曾有“激进改革家”或“忽然改革家”的名声,也试图改革,以挽救国家危亡。路易十六曾多次试图改革。先任用经济学家杜尔哥,银行家内克,卡隆等,试图向贵族和神职人员代表的富人阶级征税,弥补路易十五留下的财政赤字。一面是贫苦的法国人民,一面是强势的贵族阶级,他夹在中间无力撼动任何一方,本身软弱的性格注定了他悲剧的一生。他不像好大喜功的路易十四,亦不像荒唐无能的路易十五,他甚至没有情妇(法国国王多有情妇法国人也以此为傲),他爱他的国民,但最终他们却杀死了他。
黄霄文著的这本《路易十六之死》介绍了,人们总是把路易十六描绘成这样的形象:专制君主、暴君,不理朝政,生活上奢华糜烂,挥霍无度,终日与锁为伴,浑名“锁匠”,就在人民攻占巴士底狱的那,他仍然在日记上写着“今日无事”。总之,正是路易十六的昏庸和残暴直接引发了法国大革命,并把自己送上了革命的断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