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您忙，还请您来，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我想了解一下您已故的父亲。咱们出去喝杯茶，好吗？”
我来到警察局之后，一个身穿浅绿色衬衣、打着橙色领带的年轻警察带我来到了仁寺洞的一家旧式茶馆。他外貌俊朗，举止温文有礼，这在警察当中非常少见，但是对于极少进出警察署的我来说，这反倒是一种精神压力。
“家里刚办完丧事，您一定很难过吧？”
为去世的父亲办完葬礼已经两个星期了，现在却又意外地听到陌生人表示哀悼，让我心里很不舒服，就好像父亲引发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家事被人发现了似的。啊，我忘了介绍自己。他尴尬地笑笑，递过来一张名片。名片上，在“禹振哲”三个字下面只印着电话号码。我也给了他一张名片。这时服务员端来了茶和茶具，准备为我们过滤点的绿茶。
“您的工作单位可真好。大学毕业以后，我曾经考过那个公司，考了两三年也没考上，只好报名参加了警察干部候补人员考试。八月底我刚从警察学校毕业，现在在警察署刑警队实习。能和您相识，也是一种缘分啊！”
86级的他给我留下良好的印象。从学号来看，他比我晚三年。他这样坦诚，我最初的警惕心理也随之略有放松。
“请问您已故父亲的大名是不是噪宰？”
“对。”
“您的大姐叫仁英，二姐叫仁惠，对吧？”
“是的。”
我说出了父亲和两个姐姐的年龄。
“自从您母亲过世之后，您父亲就一直独身吗？”
“大姐包揽了家务活。”
“老人家早年丧妻，竟然一辈子没有再婚，这真令人难以置信。”
就在这一瞬间，我心中冒出一个念头：父亲一生中某件不为我们这些儿女所知的事件终于真相大白了。说不定是和某个女人有着秘密的关系，说不定他们还有了孩子……我的想象肆意扩展下去。
“听说老人家死于顽症，是胃癌？”
“对，去年六月才发现。大夫说已经错过了做手术或进行其他治疗的时间，最多还能活六个月。不过他活了一年多，算是坚持了很长时间。”
就像此前我对很多人说过的一样，对初次见面的这个男子，我又一次说起父亲的病情。亲戚朋友曾经多次问起为什么放弃治疗，每次我都用医生的话来解释，其实我自己也很困惑，感觉就像不愿给父亲治病的不孝之子在为自己辩解。事实的确如此，我没能为父亲的治疗尽一丁点儿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只是在等待父亲的去世，因此，这种境地令我备感焦急，甚至觉得自己十分可憎。 “老人家住的是哪家医院？”
我说出了父亲第一次做检查的内科医院和接受全面精确检查后短期住过的大学附属医院。
“在病情恶化到那种程度之前，他本人怎么一直都不知道？”
很多人对这一点表示不理解。父亲天生身体素质好，寒冬腊月也从不感冒。他喜欢喝酒，却从未喝醉过。退休之后，他偶尔消化不好，却一直认为是酒的原因。他不愿意去医院，所以从不做全面的体检。由于长期消化不良，去年六月，父亲一个人去了朋友开的尹大夫内科医院。给他做完检查后，朋友发现他的病情不同寻常，就让他做了进一步的检查。
我仔细说明了父亲病情的发现过程以及他平时的生活情况。父亲是一名公务员，退休前任市政府的一个局长。工作期间，他一直是一名模范公务员，忠于职守，兢兢业业，对自己的事却相当粗枝大叶。
“听说老人家一个人生活，这真令人难以理解。”
男子细心观察着我的表情。
“或许是他太爱我们去世的母亲了，而且……”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