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夜晚,月光如水。
“已经十三年没有见过他啦!不知他是否还是旧时模样?从他父亲用刀逼我离开傲林山庄,我自悬崖上跌落,被你的师祖救了,至今不曾离开茗苑半步,时间过得好快。幸好‘拣’到了失足落入山崖的你,常常来此与我做伴。”岳晴梅微微一笑,“那时你还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
叶凡静静地想着那一幕,两个玩耍的小孩子,其中一个就是所谓的“自己”,另一个是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姑娘——“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叶芯——一个漂亮可爱却任性、刁蛮的小姑娘。
叶芯喊:“姐姐,快来看,那儿是个什么东西?”
叶凡好奇,跑过去,站在山崖的边上,看不到什么东西,有些不解地转头问:“妹妹,有什么呀?我怎么看不到?”
“你再看看。”叶芯笑着说,笑得好像商店里卖的水果糖。那时看到这一切的叶凡,觉得这个小姑娘长得好可爱,甜得想让人上去抱着亲一下。
那个小小的八九岁的小叶凡,真的转身仔细去看,却觉得有人推了自己一下,甜甜的、软软的声音在说:“姐姐,你若是看不到,就下去看好啦。”
然后,小小的叶凡就失足落入了悬崖,像一片树叶,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来,甚至没有惊动附近的奴仆。
再然后,那个甜美的小姑娘叶芯,一迭声地高声嚷着:“姐姐掉下去了!姐姐掉下去了!”
那是小叶凡最后的记忆,也是叶凡最初的记忆。
小叶凡是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推下的悬崖。而自己,却是心甘情愿跳下去的,她是真的不想活了,活得够够的了。
然后,小叶凡死了。她,叶凡,一个同名同姓的女子却活了下来,灵魂安静地附在了善良单纯的小叶凡身上。以她的身份在这个陌生的朝代里活了足足十年时间,从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长成了现在的十八九岁的大姑娘。
“凡儿,想什么呢,如此出神?”岳晴梅轻轻碰了一下叶凡。
叶凡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静静地说:“没什么,只是突然间有些走神。师父,您说。”
“听说,你父亲要为你们姐妹三人选婿?”岳晴梅关心地问。
叶凡点点头,“是的,如今我们姐妹三人都已是应该出阁的年纪,自然是要二老操些心费些神。”
“你想找个怎样的夫君?”岳晴梅淡淡一笑。
叶凡微笑着说:“自然是想找一个对凡儿一心一意的人。”
叶王府,灯火通明。
京城第一首富,朝中第一重臣,手握兵权,坐拥良田,热闹是数一数二的。叶茗、叶凡、叶芯,叶王府三位千金,叶王爷一妻二妾同年所生。大小姐端庄沉稳,二小姐恬静清秀,三小姐活泼娇美,个个都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女。
叶凡避开前门,绕道走了后偏门,隐约听得有人说话,立刻闪身躲进路旁假山后。她随岳晴梅学艺,除了她自己,连贴身的丫头小莲都不晓得。
众人眼中的她,只是叶王府安静的千金小姐,多才多艺也不过是在琴棋书画以及女红上。
“奴才替少主子看过了。大小姐是个端庄守礼之人,是叶王爷偏房徐氏所生;二小姐安静不喜热闹,是叶王爷正房蓝氏所生;三小姐是叶王爷的宠妾李氏所生,生性活泼、容貌娇美。”
“哼。”一个声音懒洋洋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如此无趣的事,亏爹想得出来。听说,这儿有处酒家的酒甚是有名,我先去尝尝啦。”
叶凡想悄悄离开,一动,又立刻停下身子,整个人僵硬地站着,呼吸也变得有些匆促。
“你是谁?躲在这儿做什么?”一个声音冷冷地问,一个挺拔的身影遮住所有光线,假山后突然间变得阴冷起来。
“我是这叶王府里的人。”叶凡脑子里转了转。此地无银三百两,傻事最好不要做,只凭这人的身手,绝非是个普通之人,她最好不要多事,指了指叶王府的后偏门,低声解释道:“刚刚走到这儿,听到前面有两位男子在讲话,因着男女授受不亲,怕人看到说些无聊的闲话,所以急忙躲到假山后面。”
林希晨冷冷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素衣,素颜,应该是叶王府的奴婢。
“抬起头来。”
叶凡心不甘、情不愿地抬起头,却整个地呆住了。面前的人,神态酷似一个人,一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发誓生生世世都不愿再想起的一个人。
“瞪着我干吗?”林希晨不屑地说,多少女人这样看着他,已经看得他麻木不仁啦。
“你长得很帅,却为何言行如此让人生厌?”叶凡脱口说道。
林希晨一挑眉,暗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叶凡的面容,隐约觉得线条还是蛮柔和的,应该是个温驯的女子,可眼神在暗色中仍然忧郁而凌厉。这丫头还真够胆大的!
叶凡立刻聪明地闭上了嘴。其实,她厌恶的并不是面前这个人,而是与这个人神似的一个人。
林希晨玩味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丫头,陪我去喝杯酒如何?”
叶凡爽快地说:“好啊。此处望天酒家的酒是京城最最出名的,若是喜欢饮酒,那儿必是首选。”
“好,爽快,那么我们现在就走。”林希晨面上带笑,眼里却藏着审视,调笑道,“若是我拐了你如何?”
叶凡心中恼怒,却面带微笑,“若是真拐了,我就嫁你,如何?”
林希晨一愣,看着叶凡,嘲讽地说:“你当我是个女人就会娶吗?娶也要娶个有用的,像你这样的小角色,叶王府的一个小奴才,和我说话都不配,让你陪我喝酒那也是一时高兴!”
叶凡心中一紧,如此像。那个人也曾经这样站在她面前,毫不留情地说出冷得可以杀死她的话:“你一个如此平庸的人,我只不过是觉得无聊玩个小游戏,你还真当了真,不觉得太可笑了吗?”这句话让她生了求死的心,自己的真心付出,却不过是人家无聊时玩的一个游戏,她真是无颜面对众人,所以求死。如今想,死了还真是便宜那个人了,省得他还要想办法解决她这个“麻烦”。
“走还是不走?”林希晨不耐烦地问。
“走!”叶凡心中骂了他千百遍的“浑蛋”,“望天酒家的酒是最好的,不去可惜了那些酒啦。”
望天酒家,京城最繁华的酒家。
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叶凡随意点了几样这儿的招牌菜,要了一壶好酒,看着林希晨,说:“如何称呼?”
“林希晨。”林希晨淡淡地说,看着叶凡。
要死!叶凡心里痛骂一声,不仅神似,连名字也是一样的!怎么可能如此倒霉,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古代,竟然还莫名其妙地遇到了和那个人名字一样、神态神似的家伙!她咬着牙,硬生生咽下厌恶,努力平静地说:“好,充满希望的早晨。名字不错。”
“名字好不好,与你无关。”林希晨冷冷地说,“莫存什么念头,扫了我喝酒的兴。”
“你放心,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寄希望在你身上!”叶凡恨恨地说。
“好!好!天下女人都死绝了,我林希晨也不会打你的主意!如何?”林希晨轻蔑地一笑。
叶凡简直要气疯了。现代的林希晨万分可恶!古代的林希晨可恶万分!看来人要真是有前生今生来生,肯定不会有什么好坏之分,坏人肯定还是坏人,好人自然还是好人。
她倒了杯酒,一口喝下,放下酒杯,再倒上一杯,依然是一口喝下,正准备要倒第三杯。
“姑娘好酒量。”有人温和地说,声音清晰稳重,“只是酒伤人身,且是冷酒,莫要喝得如此着急。”
叶凡侧头寻声望去,邻桌坐着一位年轻公子,素衣锦衫,剑眉朗目,生得气宇轩昂,应该是位官家的公子哥。
“你劝她做甚,我正要瞧瞧这丫头能疯到何种程度。”林希晨恨恨地说。
“何必为难她,看她模样,已被你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与那素衣锦衫的公子坐一桌的另一位男子,笑着打趣。
林希晨一笑,“这小丫头是叶王府的奴婢,哪会怕我?心高气傲得很!”
“叶王府的奴婢?”说话的人一愣,仔细瞧了瞧叶凡。酒家的烛火亮如白昼,明亮光线下,看得见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青丝如瀑,肤洁如玉,秀眉轻蹙,一双眼安静深邃,如同古潭深井,望不到底。穿一件淡素的衣衫,几乎没有什么装饰。
看打扮像是个奴婢,但看气质,却高贵典雅、沉静温婉,不像是奴婢该有的。
“没想到叶王府的奴婢都如此出色,难怪那么多的人跑到叶王府提亲。对啦,你们叶王府的三位小姐,哪一位更优秀些?”说话的人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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