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中心门口,来接孩子的老人多了起来。不久,背着书包、画夹或者手风琴、小提琴的小朋友欢呼着从楼里跑出来。等这一波人潮退去,活动中心又变得如图书馆一般安静。等来上课的老师三三两两都离开后,邱秋才低着头走出来,看见朝她举起苏打水的李亢,她眼圈突然红了。
“我就说摔一跤不可能是这个样子。”那天,李亢在花园里坐了两个多小时,听邱秋讲她的遭遇,越听就越觉得火大,想打人。
邱秋大学毕业后,一直和男朋友何孟周一起租房住。何孟周是邱秋大学时代的学长,也是同一个小镇出来的老乡。他的理想是做一名战地记者,出入炮火连天的战场,拍下第一手的新闻,让BBC、CNN、NHK都来找他买版权。但是,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常常无法估量。毕业三四年了,何孟周一直在一家小网站的娱乐版当摄影记者,每天蹲守在艺人们可能露脸的酒吧、会所,等着偷拍各种八卦、小道消息。为了找到能吸引眼球的消息,他偶然还会去翻歌手、演员家的垃圾桶,发现一个肉毒素的瓶子或者用过的避孕套都能高兴半晌。为此,何孟周不止一次被艺人的经纪人或者身边工作人员打得鼻青脸肿。
虽然不喜欢“何孟周”这样让人听到就想翻白眼的标签,何孟周却不得不承认他就是靠这些不三不四的“新闻”讨生活,而且让他感到极度不爽的是,就算做狗仔,他也从没挖出过任何能上头条的消息。看着别人靠几百万阅读量的爆料混得风生水起,他恨得牙根痒痒却束手无策。
三四年间,他的收入几乎没变。为了应付一日高过一日的房租,他只能带女朋友一次次搬家,从三环路附近搬到四环路外,去年秋天挪到五环路边上,用邱秋的话说,再搬家就到隔壁省了。不过这话她是不敢当何孟周的面提起的。
一年多前,何孟周开始喝酒,刚开始只是每天晚饭后喝罐啤酒,现在一进家门就直奔冰箱找酒喝,一瓶二锅头一个小时内保证见底。写东西的时候,他更是酒不离手,美其名日“烟出文章酒出诗”。
邱秋不知道酒精能不能刺激创作的灵感,只知道男友一旦控制不住把自己灌醉,噩梦就来了。何孟周每次喝得晕了头就在屋子里乱转,摔摔打打。原先只是摔杯子、踢板凳,后来,他发现这些家具摆设不会反抗很没意思,便对邱秋拳脚相加。
“这样的人,你居然能忍?”李亢气得把手里的易拉罐摔在地上。
邱秋咬着嘴唇,用手指抹抹眼角。第一次被打,她吓坏了,连夜跑到闺蜜家。第二天一早,何孟周找上门,跪在楼下痛哭流涕,抽自己嘴巴骂自己不是人,求邱秋再给他一次机会。想起这几年两个人同甘共苦的日子,加上闺蜜的一番“人哪能不犯错,改了就好”的劝导,邱秋虽然心有余悸,但还是跟他回了家。可是很快她就发现,男友不仅没有改好,反而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让她苦不堪言。
“我报过警,也找过居委会的大妈调解。”她抽泣着。
但大妈们的语重心长让邱秋感到浑身冰冷:“你也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嘛。是不是你不够体谅他呢?男人在外面打拼是很辛苦的,女人就不要再添麻烦。”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该怎么反省才好。明明是自己的收入承担了大部分的房租和生活费,还要怎么做才算是不添麻烦?
“你为什么不离开他呢?”李亢递给她一包纸巾,“结婚了还可以离婚呢。你俩只是谈恋爱,大不了一拍两散。”
“我……”邱秋低下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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