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学习与迷惑
冲掉你的厕纸!
在NGO领域中,与世界各地顶尖的工作者一起共事,是非常好的学习机会。学习是好事,相信没有人会反对,但是学习的结果往往是:我们很容易照自己所习惯的“正确答案”来下判断、做决定;跟我们所知不同的答案,我们往往不喜欢,觉得一定是错的。
像非洲跟东南亚用手抓饭吃是错的,用筷子跟刀叉才是对的、文明的。基于这样的逻辑,我们要帮助他们、拯救他们,教他们用筷子、刀叉。
孤儿当然要送到孤儿院;精神病患者当然要送进精神病院。
不信神,当然会下地狱。所以志工到医院对着插管、无法说话的病患传教,强迫帮病人受洗,让他们临死前得救,他们真是太幸运了。
佛教徒捐食物要优先给出家人,也不给快饿死的游民,因为佛经上说供奉出家人,所积的功德是施舍一般人的十倍,好像Easv Go购物点数十倍大放送。
这么多人的好意,却造成世界许多不必要的不幸。我觉得这有很大部分,是传统学习的习惯造成的。尤其对亚洲人来说,从小老师就教导:每个问题都应该只有一个标准答案,而且一个字都不能错,否则要扣分。
身为这样的教育下的产物,当我在面对人生抉择时,必须比其他西方人更常提醒自己:同样的问题,在不同的情境下,往往会有不同的答案,也可以有不同的答案,我不可以只喜欢我知道的标准答案。
曾经收到一个朋友的求助信,就是很典型追求标准答案的例于。
我的朋友是个研究助理,接了一个研究计划,委托者是台湾的政府部门,想知道卫生纸究竟应不应该丢进马桶里冲掉。因为需要搜集境外公厕的资讯,口耳相传下,便找到号称“地球人”的我,理所当然的,我成了研究助理的义工。当时,我的第一个直觉反应是:“当然要冲掉啊!这不是废话吗?”
我在心里嘀咕,这个研究案是谁委托谁做的呢?无论是谁的案子,这么缺乏常识,真的应该抓起来打屁股啊!同时也相当吃惊,这不是冲水马桶发明的时候就应该要做的调查吗?用过的厕纸放在垃圾桶,应该是茅坑时代才需要做的事吧?台湾的国际观光客人数难以成长,公厕里高出垃圾桶边缘五时的卫生纸山,真的要负很大的责任啊!但是说来说去,显然有些政府官员,要做这个研究,心里一定有个预设的正确答案,叫作“不该冲”,才会反复委托不同的单位做这个研究,希望总有一天,这个让人安心的正确答案会被发掘。
经过了整整五天,好不容易克服这种诙谐兼恶心的复杂情绪后,我认真想来:在台湾上公厕心理压力真的超大,需要面对如山一般高“明显使用过”的卫生纸不说,而且就在离身体跟鼻孔不到两时的地方,直觉得要生大病了。因此多年来,我从来没上过台湾的公厕。说不定台湾真有做这个调查的必要性!
我这朋友说,在台湾,民众普遍会将用过的卫生纸丢入垃圾桶,仅有约一成的人会投入马桶。在多数人将卫生纸丢入垃圾桶的情形下,若是公厕的清洁维护频率不够快,或者短时间拥入大量使用者,就可能造成卫生纸溢出垃圾桶、散发臭味,不仅有碍观瞻,并可能衍生环境卫生的问题,因此包括我在内的这一成民众,便认为将卫生纸投入马桶才是文明的举动。
但是将卫生纸投入马桶是否真的会造成马桶或管线阻塞?投入马桶进入污水处理设施或下水道系统,是否真会衍生其他的水污染、空气污染、能源、水资源消耗、处理成本增加等问题?加上台湾很多公厕内并未提供卫生纸,却有面纸贩卖机,但是面纸不容易分解,所以并不适合投入马桶;卫生纸若有添加湿强成分也会影响分解。因此要研究卫生纸投不投入马桶的问题,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这又要再抱怨一下台湾公厕内的面纸贩卖机,实在很违反环保常识,因为面纸不是厕纸,纤维长,比较难分解,也容易卡住水管。境外的公厕都会提供卫生纸,而且是再生纸制作的卷筒卫生纸,纤维短、容易分解,所以绝对不会使用面纸,一般家庭也是一样。
因此我朋友希望我帮忙搜集境外的资料,再配合岛内现况作评估分析。他希望有不同国家或地区、不同类型场所的公厕现况,例如机场、车站、风景区、游乐区、博物馆、展览馆、饭店……公厕冲水马桶的型式、是否设置垃圾桶、所设垃圾桶是否有盖、卫生纸是投入马桶或垃圾桶、公厕内有无提供卫生纸等等相关资讯,最好可以提供研究资料或统计数据,还说要有照片。P36-39
从此,原本跟我没有任何特殊渊源的缅甸,正式在我的生命中有了重要的地位。这座荒郊野地中的有机农场,也成了我心所归属的一个家。我不敢说我对有机农业的坚持改变了这个世界什么,但是我知道这座农场,滋养丰富了我原本单调的生命。
当然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因为不需要跟人比较长短高下,我深刻体会到,在竞争的游戏里,不玩的人最大!
——褚士莹
一位务实的理想主义者的梦田之旅
“每个人心里一亩田,用它来种什么?种桃,种李,种春风……”
看着褚士莹这本新书,不禁想起多年前由三毛作词的这首《梦田》,的确,人人心中都有一亩梦田,只要到一定年纪,这个童年栽下的种子,就会不断前来呼唤。
知道褚士莹是非常多年以前的事了。读完医学院在马祖南竿岛服役时,台湾才解除戒严,在那段时间前后也才开放给一般民众以观光旅游的名义出境。退伍后在医学院繁忙的工作之余,看到褚士莹写的小说,也陆续看到他在二十来岁时,靠着打工攒钱,就旅行了近百个国家的神奇经历,实在是非常羡慕也有点嫉妒这个年轻人。
这些年来断断续续地看着他的书,也间或看到报章媒体对于他的报道,知道他虽然曾经在跨国大企业当专业经理人,却决定从三十岁起全职投入非营利组织工作,利用他的企管专业,协助公益团体的发展;也知道他虽然仍然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但却是在推动公益旅行这种新的旅行模式,直到近年赫然发现他居然在对台湾而言相当陌生的地区,经营一个从公益出发的有机农场。一个最专业最有国际观的企管人才,怎么转变成植根于泥土的农夫?在纳闷之余,这本书在他娓娓道来中,总算解答了我的疑惑,也从他诚实的反省中,引起我心有戚戚焉的共鸣,因为他的困惑与努力,也正是我这二十多年在台湾投入公益团体的收获与体会。
很佩服褚士莹在非常年轻时就很自觉地成为一位务实的理想主义者,知道在献身于公益团体之前,要先有非常专业的学识与经营管理经验,同时要先确保自己在财务上无后顾之忧。最重要的是,他了解到,在社会服务过程中,“学习放弃”,“学会归零”,抛掉过去所学的知识,抛弃旧习惯,反而是形成有意义的改变的最重要关键,诚如士莹所说的,只有一双愿意倾听的耳朵,愿意放弃所学所知,才可以“刚刚好”给了别人最需要的东西。
许多从事公益活动或从事社会改革的热血青年,总是以为自己掌握了知识与真理,因此会以强烈的态度指正别人,却忘掉了一个人只有在自我承诺的行动与付出的过程中,才会发展出改变自己的力量。这种改变不可能来自别人的强迫或威胁,也不可能来自别人的教导或训示,因此通过尊重与包容,温柔地倾听别人的内心,从别人的感受出发,留有空间来等待,才能让他们从点点滴滴的行动中累积出改变的力量。从士莹描述他在缅甸弄曼有机农场长达七八年的努力,我们真实看到这种温柔革命的力量。
不过,还是颇羡慕士莹他可以真正回应与实现童年的梦想,也想起这些年正在兴起的“半农半X”的新生活观,也就是一个人花一半的时间做农夫,种自己吃的菜,另一半时间找到自己的生命职志,贡献社会。褚士莹的生命之旅也让我们相信,一定有一种生活,可以不再被时间或金钱逼迫,回归人类本质,也一定有一种人生,在做自己的同时,也能贡献社会。
旅行是许多人一辈子始终萦绕心头的向往,但是正如士莹提醒的,旅行并不是美好人生的代名词,旅行只是美好人生的第一步而已,通过旅行看到外面的世界以后,决定怎么为自己的人生踏出第二步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旅行不只是从一个地方到一个地方的活动,更是一个人寻找自己内在心灵的过程。在旅途中,我们可以安静地面对自己和这个世界。这也许是许多朋友参加完士莹推动的公益旅行之后,回到台湾做出决定改变自己人生轨道的原因吧?
或许,真正的发现之旅,不是寻找新世界,而是用新的视野看世界。
褚士莹编著的《在天涯的尽头归零》是讲哈佛硕士褚士莹放弃跨国大企业专业经理人的高薪,投身缅甸做有机农场的unlearning的故事。10年前,他30岁,已是美国高科技企业高管,台湾知名的畅销旅行作家,因为童年做农夫的梦想,他选择了”归零“,辞职一脚踏进国际NGO组织,到缅甸北部山区,筹设、管理一座1000多亩的有机农场。在接触土地、投身农事与公益之后,才终于成为自己所喜欢、对生命有热情的那个人。
褚士莹编著的《在天涯的尽头归零》介绍了,辞掉在美国科技业薪资优渥的高级管理职位,投入一直向往的国际NGO领域,虽然十年以来,我看到自己的收入只有十年前的三分之一不到,但是觉得现在的自己,能够跟品格、世界观、道德观都属一流的人共事、学习,拥有比别人多三倍的幸福,也学会如何看待这缩水三分之二的收入——这就是用来购买快乐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