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威格著的《人类的群星闪耀时(部编语文指定名著阅读7下)》是他的一部历史特写集。一九二八年,此书首次出版时仅收了五篇文章,出版后很快便销售一空,印数很快便高达数十万册。
在人类有文字可考的五千余年的历史长河中,诞生过众多卓越超群的伟人,发生过无数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件:有过辉煌,也有过暗淡;有过激情,也有过绝望;有过成功,也有过失败。一个影响深远的决定往往系于一个日期、一个小时,常常还只系于一分钟,甚至是一秒钟。这样一些充满戏剧性的时刻,是人类命运攸关的时刻,也是人类的群星闪耀时。茨威格的这本书正是揭示这些特别时刻的一本书。
《人类的群星闪耀时(部编语文指定名著阅读7下)》是传记文学大师茨威格的传世名作。书中十四篇特写,涵盖了人类近现代史上关于地理大发现、战争、音乐、财富、荣誉、科研、自由、探索等各领域的转折性事件,那些重要时刻从此照耀着人类文明的天空。
作为历史特写,茨威格在忠于历史和真实的基础上,深入传主的内心世界,细致入微地展现传主心理的发展与变化,将这些历史时刻描写得绚烂多彩、跌宕起伏,极富感染力。
梦的破灭
威尔逊在巴黎和会上
一九一八年十二月十三日至一九一九年四月十五日
一九一八年十二月十三日,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伍德罗·威尔逊乘巨大的军舰“乔治·华盛顿”号前往欧洲大陆。自世界肇始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一艘船,这样一个人,受到怀着巨大希望的成千上万人的翘首期盼。欧洲各国四年来在嗜血厮杀,它们互相用机枪、用大炮、用火焰喷射器和用毒气弹,杀死了欧洲千百万最优秀的、风华正茂的青年。四年来,欧洲各国之间相互说的话和写的文字,都是愤恨和恶毒的攻击。但是,所有被煽动起来的激愤情绪,无法淹没人们心中一种神秘的声音:它们所做的和它们所说的都是荒谬的,都是对我们这个世纪的一种亵渎。所有这些数以百万计的民众,不管是意识到还是没有意识到,都私下里知道了,人类已经跌回到未开化的和早已消失的野蛮世纪中。
这时候,从世界的另一方,从美国,传来一个声音,它清澈地响在仍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空,它提出了要求:永远不再有战争,永远不再有分裂,永远不再有罪恶的秘密外交——正是这种外交把既不知情也不情愿的人民大众驱向屠宰场;要建立一个新的、更美好的世界秩序——“建立一个得到民众及人类有组织的舆论支持的法治”。令人惊奇的是,在所有国家中的,说着不同语言的人都立即明白了这种声音。战争,昨天还是为了一片领土,为了边界,为了原料和矿藏而进行的战争,突然间就有了一种更为高尚的、近乎宗教性的意义:战争之后将会是永远的和平,将会是公正和人道主义的救世主之国。骤然间,成千上万人的鲜血没有白流;这一代人遭受如此苦难,似乎是为了换来这样的苦难不再降临人间。被一种信赖的狂喜所主宰,千百万民众的声音在呼喊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威尔逊,他要使战胜国和战败国和解,从而缔造一种公正的和平。他,威尔逊,另一个摩西,让陷于迷途的各个国家坐在一起,建立一个新的联盟。在很短的几周之内,伍德罗·威尔逊的名字变成了一种犹如宗教的、救世主的力量。人们用他的名字给街道、建筑物和孩子命名。每一个处在困境或受到歧视的国家都向他派出了自己的代表;数以千计的写着建议、请求、期盼的书信和电报,从地球五大洲纷至沓来,甚至还有几个装满了书信和电报的箱子被送上了驶向欧洲的这艘军舰。整个欧洲,整个世界,都异口同声地要求这个人做他们争执的最终仲裁者,达成他们梦寐以求的最终和解。
威尔逊不能抗拒这种呼声。他在美国的朋友劝他不要亲自前去参加这次和会和会。作为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他负有义务,不能离开他的国家,最好是在远处来领导谈判。但伍德罗·威尔逊不为所动。对他来说,即使是美利坚合众国总统这样尊贵的职位,和这项要求他去履行的任务相比,都是无足轻重的。他要效劳的不是一个国家,一个大洲,而是全人类。他不是为了一个瞬间而效劳,而是为了一个美好的未来而效劳。他要代表的不是狭隘的美国利益,因为“利益不能使人团结,利益只会使人分裂”,他代表的是所有人的利益。他觉得,他自己必须十分警觉,不能让外交家和军人再次控制民族的情绪,因为人类联合起来就意味着为这些外交家和军人的险恶职业敲响了丧钟。他自己必须是担保人,保证与会代表说出的话是人民的意志迫使的,而不是他们领袖的意志;保证在这个人类最后一次也是最终决定一切的和会上,与会代表面对世界说的每一句话都应当是堂堂正正的、光明磊落的。
P191-193
没有一个艺术家平日一天二十四小时始终是艺术家的,艺术家创造的重要的一切,恒久的一切,总是只在罕有的充满灵感的时刻完成的。我们视为古往今来最伟大的诗人和表演家的历史亦复如此,她绝不是不息的创造者。在这歌德敬畏地称之为“上帝神秘的作坊”的历史里,平淡无奇、无足轻重之事多如牛毛。这里,玄妙莫测、令人难忘的时刻至为罕见,此种情形,在艺术上、生活上也是随处皆然。她往往仅仅作为编年史家,漠然而不懈地罗列一个个事实,一环又一环地套上那纵贯数千年的巨大链条。因为绷紧链条也要有准备的时间,真正的事件均有待于发展。向来是:一个民族,千百万人里面才出一个天才,人世间数百万个闲暇的小时流逝过去,方始出现一个真正的历史性时刻,人类星光璀璨的时辰。
倘若艺术界出现一位天才,此人必千载不朽;倘若出现这样一个决定命运的历史性时刻,这一时刻必将影响数十年乃至数百年。此时,无比丰富的事件集中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一如整个太空的电聚集于避雷针的尖端。平素缓慢地先后或平行发生的事件,凝聚到决定一切的唯一的瞬间:唯一的一声“行”,唯一的一声“不”,太早或者太迟,使这一时刻长留史册,它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一个民族的存亡,甚至于全人类的命运。
一个影响至为深远的决定系于唯一的一个日期,唯一的一个小时,常常还只系于一分钟,这样一些戏剧性的时刻,命运攸关的时刻,在个人的生活上,在历史的演进中,都是极为罕见的。这里,我试图描述极不同的时代、极不同的地域的若干这类星光璀璨的时辰,我之所以这样称呼它们,乃是因为它们有如星辰放射光芒,而且永恒不变,照亮空幻的暗夜。对书中描述的事件与人物心理的真实性,绝无一处企图借笔者的臆想予以冲淡或加强,因为历史在她从事完美塑造的那些玄妙的瞬间,是无须乎他人辅助的。历史作为诗人、作为戏剧家在行事,任何诗人都不应企图超越她。
在这本《人类的群星闪耀时》增补本中,除原先的十二篇内容外,又补上两篇内容——《西塞罗之死》和《梦的破灭》。这两篇内容收在德国茨威格的研究者K.帕克编的《人类的群星闪耀时》中,其书的副标题是“十四篇历史特写”。本书新增的两篇是根据费舍尔出版社一九九七年出版的《人类的群星闪耀时》译出。
《西塞罗之死》一篇是茨威格在一九三九年末完成的,在这一年的十月十一日,他在致罗曼·罗兰的信中写道:“我写了一篇历史特写,写的是西塞罗之死,跟我在《人类的群星闪耀时》中的其他历史特写一样。西塞罗是第一个被独裁者虐杀的人道主义者……他是我们的人,为我们的理想而死,死于一个与我们一样残忍的时代。”而《梦的破灭》这篇历史特写亦是在一九三九年末完成的,他在一九三九年十月二十一日致罗曼·罗兰的信中写道:“可怜的威尔逊,一个聪明睿智的梦想者。总有一天,我要试着将他悲剧性的形象描绘出来,描述他所有的错误,但尽管如此,他仍是一位有着美好信仰的人物。”这两篇历史特写于一九四○年被译成英文,发表在由纽约瓦伊金出版社出版的《命运攸关的时刻》(The Tide of Fortune。)英译本中。估计瓦伊金出版社为了凑成一个整数“十二”即一打,便删掉了此前德语版中的两篇内容:《壮丽的瞬间》和《逃向上帝》。此后出版的德语版中并没有辑录西塞罗和威尔逊的这两篇,仍恢复原先的篇目,直到二十世纪末。
关于西塞罗和威尔逊这两篇历史特写的标题,在K.帕克编的德语版《人类的群星闪耀时》中,西塞罗一文的标题为“西塞罗”,而我将茨威格在一九三九年十月十一日致罗曼·罗兰信中写到的“西塞罗之死”用作了标题。关于威尔逊一文,K.帕克所定标题为“威尔逊放弃了”,我仔细通阅了全书篇目的标题格式,于是把威尔逊这篇历史特写的标题定为“梦的破灭”,副标题为“威尔逊在巴黎和会上”。
这短短的后记主要是为了将本书增补的两篇内容向读者做些简略说明。
高中甫
二○一六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