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心想待会儿等这厮来了,定然要严厉训斥一顿,至于最后中选之人,看来也不能是此人了。
林盛在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倒是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来,只是转过身,看着在灵田中忙碌的那些弟子。
林盛想要狠狠训斥、责骂贺长生一顿的想法,一直没有实现,因为整个早上贺长生都没来。到了中午的时候,林盛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铁青了,周围的人除了颜萝之外,都悄悄离他远了些。
其问,颜萝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安排管理杂役弟子是林盛的分内事,她随口说几句无妨,但要是管得太多,那就是过界了。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林盛终于忍耐不住,叫了旁边一个守卫弟子,令他去把贺长生那厮找来。
此刻的林盛心里已然是下了决心,若是贺长生过来时不能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自己就当场发落了他,将这个胆大包天的杂役弟子从流香圃赶出去。
那个守卫弟子领命去了,周围的人包括灵田中忙碌的那些杂役弟子也都在暗暗关注着这边,有些人不动声色,也有几个人面露笑意,看来是庆幸自己少了一个对手。
静静的山风吹拂过这片药园,阳光似乎也是温和的。
骚动是在小半个时辰之后起的,突然从草园外传来。那一阵喧哗吵闹声仿佛自远方传来,因为太远听得不太真切,但其中似乎夹杂着几声凄厉的尖叫和呐喊声,然后迅速地向流香圃这里蔓延过来。
灵田边上,颜萝与林盛道行最高,最先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同时转身看去。没过多久,只见刚才那守卫弟子面无血色地冲了过来,一下子扑到林盛面前,然后脸上兀自带着惊恐之色,结结巴巴地道:“他、他、他……死了!”
“什么?”
贺长生横死的消息转眼间就在流香圃中传开了,一开始众人还是诧异、惊讶,但很快,许多人都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昆仑派突然派遣了许多人,直接将那一片地方封禁起来,禁止所有人再接近贺长生的房子。而林盛与颜萝在最先赶到那地方后,也一直没有从那屋中出来过。
到了下午时分,百草堂的两位元婴真人千灯、明珠竟然也赶了过来,面色凝重地走进了那屋子。再迟一些时候,眼看到黄昏时分,在无数明里暗里观望的目光中,昆仑派掌门闲月真人也沉着脸来到了这里。
偌大的昆仑派中,一时间竟仿佛是风雨欲来。
各种各样的传言不停地在昆仑派中疯狂地流传着,关于那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平常毫不起眼的杂役弟子为何突然横死,又何以竟然能引来了如此众多神通广大的高阶真人的关注,这种种疑问,出现了无数个版本的解读。
有的说,是那杂役弟子被压榨太过,悲苦难忍,又觉得前途无望,于是绝望自尽的。
有人对此嗤之以鼻,冷笑道,你懂个屁,分明是前些日子那厮被人欺压得狠了,受不住才死的。至于说是谁欺负的人,嘿嘿,如今昆仑派中胆大心黑的就那么几家,自己去想呗。反正有的人家做事恶心,小心遭报应。
又有人言之凿凿,说那边之所以引来众多真人的关注,是因为那屋子里的情况太惨了,满屋满地的鲜血啊,惨不忍睹,直如人间地狱一般。
旁边有人问,一个人怎样自尽才能搞得满屋满地都是血?然后又是一阵绞尽脑汁的胡思乱想。
到了傍晚,传来的消息渐渐明确清晰了一些,那屋中确有命案,有人死了,死者便是贺长生。
贺长生死得很惨很惨。
但究竟怎么个惨法,没进过那屋子的人,全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进了屋子的人,没有一个想说话的,最多被逼急了,也就是面色很难看地说一个“惨”字而已。
当夜晚降临的时候,昆仑派已经将那屋子周围数十丈全部围了起来,周围住的其他杂役弟子也全部派人仔细询问过,确定没嫌疑后才另行安排了住处。于是,这一片昨天还热闹的地方,今天就冷清得如同鬼域。
陆尘住的地方离那里很远,并没有被波及,也没有人过来盘问他。所以当天黑下来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待在自己的房中,让阿土趴在自己的腿上,开始帮它解开布带。
那些沾血的白布被丢在一旁,露出了狰狞难看的伤口,阿土时不时会痛得抽搐几下,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强忍着,老老实实地趴在那里。
有些地方伤口快好了,陆尘就没再管,只是更换了那些伤势最重的地方的布带。看起来阿土身上还有不到一半的地方裹着白布,比之前似乎看着顺眼了些。
但是它好像又难看了几分,因为现在的阿土,只有一只眼睛和半截尾巴,站着的时候腿瘸得越发厉害,而它脸上那些令人恐怖的伤疤,似乎为它额外增添了几分杀气,让它看起来凶了不少。
“快好了。”陆尘打量着眼前这只伤痕累累的黑狗,然后摸着它的头,轻声说道。
阿土对他应了一声,摇了摇尾巴。陆尘看了过去,只见那半截尾巴摇起来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和怪异。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又笑了笑,道:“等好了再出去玩儿时,自己要小心了。”
在阿土的独眼之中,有一抹幽绿的光芒一闪而过,然后它把头靠在陆尘的膝盖上,静静地依偎着他。而在陆尘看不见的地方,在那一层幽绿的光辉下,还有一点很淡很淡的黑色,摇曳地晃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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