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的重要性
在俄罗斯,看到愚蠢的东西你就说它愚蠢,看到混蛋你就说他是个混蛋。如果你真的喜欢某个女孩,并和她相处愉快,那你就直言相告好了,不管她是你的朋友、陌生人,还是五分钟前你刚在大街上碰见的任何人。
2009 年,我将所有财产打包出售或封存,离开家前往拉丁美洲。此时我那小小的恋爱咨询博客已经有了些流量,而实际上我也通过卖pdf 和网上课程赚了些钱。未来几年的大部分时间,我计划到国外生活,以体验不同的文化,并利用亚洲和拉丁美洲许多发展中国家较低的生活成本优势进一步拓展自己的业务。对于一个数码游民和二十五岁的冒险者来说,这正是我的梦想和我想要的生活。这听起来是个诱人而又勇敢的计划,但驱使我选择流浪生涯的价值观并非全都是健康的。当然,其中有些值得称道——渴望观察外面的世界,对不同的民族和文化充满好奇心,追求传统的冒险生涯等。但我知道在这一切的背后还隐藏着某个糟糕的价值观——一种隐隐约约的羞愧感。当时我并没意识到这点,也看不清它的真面目。但坦率地讲,当我完全平静下来,并诚实地面对自己时,我能够感觉到它的存在。
青少年时期的“实质性创伤”和二十岁出头时的特权意识给我带来了一大堆承诺问题。过去数年中,我一直在对十几岁时的缺憾和社交焦虑做过度补偿,结果让我觉得,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去见任何人,可以和任何人交朋友,可以和任何人交往。因此,我为何非要把承诺交给某一个人、某一个社会群体、某一个城市,甚或某一种文化呢?如果我能够均等地体验这一切,那么我就理应全都去体验,不是吗?
胸怀周游世界的宏伟梦想,我在国家与海洋之间来回穿梭,玩起了环球跳房游戏。这个游戏一玩就是五年。我游历了五十五个国家,交了数十位朋友,并将无数恋人揽入怀中——每一个都迅速被另一个所取代。其中一些在我乘坐一个航班到下一个国家的途中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这是一种神奇、梦幻和不同寻常的生活方式,同时也是一种肤浅的刺激。我以此来麻醉自己潜在的痛苦。这一切看似如此深刻,但又毫无意义。我人生中最大的教训和个性形成都来自于这一时期,但最多的时间和精力浪费也发生在这一时期。
我目前定居纽约,有房子、家具、电动汽车和妻子。这没什么值得炫耀或令人兴奋的,但我喜欢这种生活方式。在经历了多年的亢奋和刺激后,我从冒险生涯中得出的最大教训是:绝对自由本身并无多大意义。自由给人创造了机会去做更有意义的事,但它本身并不一定具有意义。最终,想要过上重要和有意义的生活,唯一的方法是通过拒绝一些选项来缩小自由度,承诺对一个地方、一种信念或一个人负责。
我是在漫漫旅途中逐渐认识到这一点的。对于生活中一些看似令人向往的行为,有时浸淫其中才会明白,它们不会给你带来快乐,我的旅行生涯便是如此。当我到达第五十三、第五十四和第五十五个国家时,我开始认识到,尽管这些经历令人兴奋,也十分美妙,但没有什么恒久的意义。当朋友们纷纷回国定居、结婚、买房,筹办感兴趣的公司或从政时,我却在一个又一个的刺激中苦苦挣扎。2011 年,我旅行到了俄罗斯圣彼得堡。我发现那里的食物糟透了,天气也糟透了(五月份大雪纷飞,这不开玩笑吗?),然而我却很喜欢这里,它是我最喜欢的旅程之一。这里没有虚情假意、阿谀奉承和温婉的礼貌用语。你不必对陌生人微笑,也不必假装喜欢你不喜欢的任何东西。在俄罗斯,看到愚蠢的东西你就说它愚蠢,看到混蛋你就说他是个混蛋。如果你真的喜欢某个女孩,并和她相处愉快,那你就直言相告好了,不管她是你的朋友、陌生人,还是五分钟前你刚在大街上碰见的任何人。
刚来的第一周,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我约一个俄罗斯女孩到一家咖啡厅见面。她坐在那儿好笑地看了我足足三分钟,然后告诉我,我刚才说的话很愚蠢。我听了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但她那样说并无恶意,就像是在描述一些常见的事实,如那天天气如何,或她的鞋子尺码多少,但我还是很震惊。毕竟在西方,这样的直言不讳是被视为严重失礼的,尤其是你刚遇见的人说出来的。因此,我那在西方娇生惯养的心灵感受到了全面冲击,多年来未曾有过的不安全感浮上心头。但几周后,我慢慢习惯了这种俄罗斯式的坦率,就像慢慢习惯了午夜日落和像冰水一样随取随用的伏特加酒一样。然后我开始欣赏它的真面目:毫不掩饰地纯粹表达,真正意义上的诚实,不带任何前提和附加条件地沟通和交流,既没有任何不明动机,没有商业推销,也没有哗众取宠的狂妄企图。
令人不解的是,在经过了多年的旅行后,反而是这个最不像美国的地方让我首次体验到了一种特殊风格的自由——可以自由表达内心的思想感受,而不必担心会带来什么影响。这种特殊的自由是通过接受拒绝获得的。作为一个一生大多数时间都在寻找畅快表达机会的人,我深深地为之陶醉,就像喝了我从未喝过的最棒的伏特加酒一样,这首先是由于我生活中的情感压抑,其次是后来精心建构的不真实的自信表现。在圣彼得堡的时光转瞬即逝,直到月底我仍不想离开。P196-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