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遮阳伞的阴影中,一个女人靠在一把柔软的草编圈椅上,她的身材非常漂亮,上身穿一件宽松而舒适的针织衫。她那只没有带指环的纤手漫不经心地垂下来,惬意地轻轻抚弄着一条狗的皮毛,那亮晶晶的绸缎般的皮毛;她的另一只手拿了一本书,黑睫毛下的一双灰色眼睛一直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书本上,眸子里好似忍着一丝微笑。这是一双不安静的大眼睛,黯淡而模糊的光线使这双眸子更显得妩媚动人。她轮廓鲜明的瓜子脸透着强烈而诱人的魅力,但这魅力并非天然,也不协调,它是将精心保养的某些局部之美刻意打理得万般风情,并巧妙地加以凸显出来:香气馥郁的亮晶晶的鬈发看似凌乱不堪,但这发式却是一位女艺术家的精心之作;就是那莞尔一笑,那看书时在唇上颤动着、露出洁白光亮的珐玻质牙齿的莞尔一笑,也是长年累月对镜练习的结果。习惯成自然,现在已经成了固定的、去不掉的习惯艺术了。
沙砾路上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她朝那儿望去,但坐姿并没有改变,像一只躺着的猫,沐浴在耀眼的暖融融的阳光下,只是懒洋洋地眯着磷光闪烁的眼睛打量着来人。
脚步声很快就临近了。一名身着号衣的仆人来到她跟前,递上一张狭长的名片,随后稍稍退后,等着主人的回应。
看到名片上的名字,她脸上现出惊喜的表情,一种只有在大街上陌生人向你亲切地打招呼时你才会有的表情。刹那间,她浓密的黑眉毛上现出几条微微的皱纹,显露出她在竭力思索,随即脸上突然露出欢快的样子,眼睛情不自禁地晶晶闪亮,好像是想起了早已消逝、早已忘得无影无踪的青春年华。名片上的这个名字又重新在她心里唤醒了那些岁月的清晰图画。梦幻中的形象又渐渐显现,变得十分清晰,宛如在现实之中。
“这么说,”她突然回过神来,转向仆人,“这位先生想来拜访,那就请吧。”
仆人迈着轻快、谦卑的步子走了。一分钟的时间里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永不疲倦的风儿在阳光灿烂的山顶上低声吟唱。山顶上到处铺满午间阳光洒下的沉甸甸的黄金。
接着,沙路上突然响起了轻快有力的脚步声,一个长长的身影定格在她的双脚前,她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随即,她也利索地从松软的椅座上立起身来。
他们的目光首先相遇。他朝她那婀娜多姿的身躯投去飞快的一瞥,她的眸子里也闪烁着一抹浅浅的嘲讽式的微笑。
“您还想到我,真是太好了。”她开始说道,同时向他伸出纤细、白洁、精心保养的手,他十分尊敬地用嘴唇碰了碰。
“夫人,我想非常坦诚地跟您聊聊,因为这是阔别多年之后的一次重逢,而且,我怕今后好长时间我们也不会再见面的。我到这里来,在很大程度上纯系偶然。由于这座宫殿所处的地理位置极其美丽,所以我就打听了一下,房主的姓氏使我重新想起了您,于是,我怀着深深的愧疚到这里认罪来了。”
“尽管这样,我可不会因此而不欢迎您,因为开始的一瞬间我也没想到是您,虽然在我心里您曾经是举足轻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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