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国国家地理》探险冰川
6月24日
一早,我去修理厂加固车的防雾灯,发现保险杠被烂路颠松了,花10元钱拧紧了防雾灯和保险杠。但特别耽误时间,因为在内地特简单的事在西藏也会变得复杂,像八宿这样的地方要配细牙螺丝就更难了,不得已只能找代用品,还得自己动手才行,直到10点才出发。
从八宿出来至然乌,道路都是柏油路,过了安久拉山口很快就到了然乌。冬天的然乌天险现在已经宽敞安全多了。要去来古冰川,必须先到然乌镇上去找向导。在然乌镇派出所找到原所长,请他帮忙找到一位名叫扎西的向导。吃过中午饭就前往来古村,水很大不能沿湖边走,只能走山路。山路上人很少,道路又险,在当地人的建议下又请镇上修车店的老板,一个四川老乡开他的车带路。在去察隅方向25千米的地方右拐进了一片沼泽地,在向导的带领下来到一个村寨。村寨里的路是牛道,可以过手扶拖拉机,但我们的车通过就太困难太容易损伤。虽然村里的路不好走却没有危险,好不容易出了村,可出村后的路就太险了。出村就下坡,路又陡又窄,又弯又急,是来古村手扶拖拉机的备用通道,刚好一车宽,而且边上的路基还不稳固。带路的北京吉普勉强能过,我们的三菱车就比较麻烦。在弯道处,除我和老胡驾车外,其余人员都下车以防不测,并在他们指挥下每道弯都要倒几次车才能过去,然而弯又特别多,过每一道弯都很费时间,一弯一弯地过,大家的心都高高地悬着。
去年到香格里拉考察时也来过来古,当时冰河水小所以走的是湖边。但在过一道冰河时,一台车被陷在河中。耽误一整天,费了很大劲才把车弄出来,而今天的路太险了。平时如果下面湖边的水小,连当地人也不愿意走这条山路。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终于开车下了坡,虽然前面还有沼泽和两条冰河,但与刚才的山路相比已不算难了。
在过一条冰河时老胡的车溅起了很大的水花被我抓拍下来。远处的山作背景,眼前的草地、鲜花和蜿蜒远去的河流,再加上蓝天白云构成绝妙的图画,大家纷纷拍照留念。中国科学院的专家(中科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潘教授、中科院兰州冰川冻土研究所郑教授)和老单(《中国国家地理》执行主编)、浪涛(《中国国家地理》编辑)着重拍摄专题雪山冰川,我和老胡(四川猎豹越野俱乐部经理)、王彤(《中国国家地理》专职摄影师)、张超音(《民族画报》的专职摄影师)等则是人文、地理和风光都拍。
几千米后,我们就到了由冰川作用力推出的冰碛垄湖坝。隔老远就看见湖中高耸的冰山,近处一看有几十米高。冰山有几处呈现蓝色,据教授们介绍,只有上万年的冰才显蓝色。所有的人都冲下车去拍个不停。
两位教授给大家介绍说,根据这个冰川的形成和规模,可以被称为中国最长的冰川。在这里形成了两个冰川湖,下面的湖是由来古冰川退缩形成的,上面的湖是由荣错冰川退缩形成的,上面的湖面比来古冰川高近50米,而两湖之间是由长300~500米,宽40~50米的容错冰川的冰碛垄湖坝隔开的。来古冰川的冰舌伸到湖中形成白蓝相间的冰崖,三四十米高、300米左右宽,非常壮观。考察队领导单之蔷和杨浪涛决定在附近村庄住下,准备明天上冰川考察。
这时兰州冰川冻土研究所的郑教授因年近七十,出现明显高山反应,脸色惨白,嘴唇乌黑。为了两位专家的安全,队里决定由向导车立即将两位专家送回然乌镇以防万一。而我们在扎西向导的带领下来到公路尽头的来古村。
进村后在村主任的安排下住进一户藏民家里,这时全体人员开始往电脑里拷贝照片,没有人叫嚷着饿。杨总指挥吩咐我给大家煮点面条,把高压锅烧上水,水煮沸后放入干面条五分钟就煮熟了。饭后讨论明天的方案,决定老张上两湖间的冰碛垄;老单和浪涛上来古冰川,给他们3人配了三个民工(每人每天40元)帮忙;王彤在村里拍人文图片,我和老胡留守基地负责电台。安排完毕已是夜里11点了,村子里一片漆黑没有电,六个“和尚”在房东家的客厅里打地铺,12点后才睡着。外面下着雨,在夜深人静的冰川湖旁边,村寨宁静祥和,此时人的心也静了下来。
P67-71
你拍的不如他,是因为你爬得不够高
女人为什么要保留一张她年轻时的照片呢?既是为了怀旧,又是为了虚荣:“我年轻时是很漂亮的。”这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中的一段话。这段话说出了摄影为什么存在和一直被人们喜爱的理由:留住过往,制造永恒。
但是假如被拍摄的对象不是像女人一样易于变化,而是本身就很永恒的话,那还需要摄影吗?譬如:山川与河流。
现在我正在看李国平的图片,图片上全是些大山或者河流。这些东西存在千万年了,它们很少变化,或者说变化得很缓慢,不是我们人类的生命所能衡量的。
为什么摄影大师中很少有风光摄影大师?为什么风光摄影在摄影艺术中处于很边缘的位置?据说有位评论家对中国那些风光摄影大师一言以蔽之:那些傻拍大山的人。
看来,风光摄影师之所以不受摄影评论家待见,是因为他们不能制造永恒。当他们拍摄的影像腐烂成泥时,他们的拍摄对象还完好如初。
但即使我明白了这些道理,我还是喜欢李国平拍摄的那些大山与河流,我总觉得他拍摄的这些东西里面有某些珍贵的东西。
他的影像里面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呢?
出于职业的原因,我看图片除了常规的看法之外,有时我看的方向与大家不同。大家是看图片中的被摄物,我是调换位置,从图片里被摄物的角度向外看。我把被摄物拟人化,想象那些被摄物也是摄影师,他们在拍摄影师,他们在看谁在拍?这个拍的人怎样?那么当图片里的大山按动快门时,它拍到的是什么呢?当我这样换位后,我把李国平的图片拿来,每一张都这样来一遍,让大山或者河流来拍摄影师——李国平。这样每按动一次快门,我就得到一张图片(当然是想象中的)。我把这些图片整理一番,寻找我要找的东西,这样做的结果:我似乎找到了在李国平的影像中所潜藏的珍贵的东西。
这个东西是“在场”,或者说在场的珍稀性。李国平在场的地方,其他摄影师缺位。以往摄影的珍稀性,看重的是某个时刻的珍稀性,我们说一个摄影师伟大,往往说他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某个珍稀的瞬间。但李国平的影像价值在于位置的珍稀性,他站到的位置,千万年了,从未有摄影师出现过,今后也很少会有。
任何图片的产生都有摄影师在场,这是无疑的。但是在场有珍稀和寻常之分,比如拍摄庐山、黄山、泰山,拍摄天安门、长城,摄影师在场是很容易做到的;但是假如站在海拔5000米以上的大山上,拍雪峰、冰川,或者到达某个摄影的角度,却是要付出极大的艰辛和危险的,那么这时摄影师的“在场”就很珍稀了。 我在李国平的图片中看到了十分珍稀的“在场”。长江上游称金沙江,金沙江的上游称通天河。大家都知道有个所谓的长江第一湾,在云南境内一个叫奔子栏的地方。金沙江在这里拐了一个状如希腊字母Ω的弯。无数人拍过这个长江第一湾,因为这里紧邻公路容易到达。但是李国平的一张图片告诉我们,这个弯还没有资格叫长江第一湾,在金沙江的上游通天河有一个弯,才有资格叫长江第一湾,他拍到了。
整个通天河都在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的青藏高原上流淌,人迹罕至。找到这个弯已经属于探险了,何况还要爬上比通天河还要高许多的岸边的山头上,选取一个能够把整个弯全部摄入镜头的制高点,太艰难了。去过青藏高原的人都知道,有高山反应的人就不说了,即使没有高山反应的人,在高原上攀登高山,每一步心脏都像要跳出来一样,为什么登山的人在距离顶峰几百米的距离还要设一个营地,而不直接冲顶,原因就在于每一步都很艰难。李国平发现了长江第一湾很兴奋,但是开始时他拍的几张图片都不理想,因为角度低,要想拍出好片子,必须爬到高山上。他在日记中记录了爬山的过程。在横过一个流石滩时,他的到来,打破了陡坡上流石的平衡,流石开始带着李国平像河流那样向下流动,下面就是深渊。李国平闭上了眼睛。当他睁开眼时,他还活着,原来一棵枯死的灌木挡住了他。这样的经历获得的图片无疑是珍稀的。看了这样的图片,不了解内情的人会说这有什么,不就是一条大河拐了一个弯吗?是的,但是这条大河在这个海拔5000多米的地方拐了一个弯已经千万年了,这却是第一次在这样的角度与人遭遇,进入人类的视野。甚至可以想象在未来千万年,也很难再一次与摄影师相遇在那个位置,那个角度。
这样的影像还有许多。在大渡河大峡谷最壮观的金口河段,以往人们只去过峡谷的北岸,南岸险峻异常,景观罕见。李国平去了,并且穿越了这段即使猎人也很少出现的峡谷。他的日记,记叙了这样的场景:砰的一声,一只山羊从高处跌落,摔死在他和向导的面前,险些砸在他俩的头上,他们面面相觑,心里都明白他们的处境。
在四川的凉山州甘洛县,有一个很偏远,但很奇特的彝族村庄叫二坪。这个村庄在大渡河边的万丈峭壁之上,村民们与外界交往的唯一通道是高架在2800米绝壁上的5道悬梯。牛幼小时,村民们从木梯上背上去,这些牛直到死都再也没有机会下来。李国平是第一个爬上五道木头悬梯,进入这个村庄的摄影师。
李国平的图片之所以具有珍稀性,是因为他总是在高海拔的地方拍摄,尤其是在青藏高原,他的图片大部分内容都是青藏高原。他好像是专门为青藏高原出生的。他的身体具有某种特殊的功能,就是永无高山反应。在高原上他行动自如,犹如高原上的野牦牛。
有一年我和李国平一起走川藏线。在西藏林芝地区一个叫来古村的地方,我去来古冰川考察。由于我被冰川吸引,总想拐过一个山脚,去看看山后的冰川,结果天黑了,我还在冰川上。返回的路艰难极了,要蹚水过几道冰川融水形成的河流,那水砭人筋骨,寒入骨髓。后来我觉得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关键是我们没有照明工具,用手机的光亮当电筒使用。当我极度疲惫,几乎一步都走不动时,忽然,我看到了远处出现了飘忽不定的如豆的灯火,好像萤火一般,逐渐地向我们移动,后来听到了喊我的声音,原来是李国平带了两个村民来接应我们了。他给我们带来了食物,回去的路上他通过对讲机,让大本营给我们播放《回家》的音乐。那时,李国平在我的眼中像天使一样。
晚上,围坐在村子扎西家的火塘旁,我们一边烘烤蹚河时湿透的鞋,一边看白天拍摄的图片。让我惊讶的是,李国平拍摄的图片与大家拍的完全不同,他不仅拍下了整个来古村的全貌、来古冰川及冰川前面的两个湖泊,他还把环绕来古村的几座雪峰都拍到了。无疑,他站到了更高的地方,获得了能够鸟瞰的视角。原来,早晨,我们还没起来时,李国平就爬上了村边一座海拔5000多米的山头上去摄影了。但是由于天气阴沉沉的,他拍的图片不理想。可这已经很让我佩服了,毕竟是海拔5000多米的地方呀!然而更让我惊叹的是,下午3点多的时候,天气开始变化,阳光透过云层射出来,雪峰染成金黄,草地变得更加碧绿,这时李国平又向对面的山头走去,难道他又要爬上那座他早晨爬过的山头去拍照?是的,他又爬上去了,理由很简单:现在的光线比早晨好多了。
这是怎样一个人啊?在青藏高原上,一天两次爬上一座5000多米的山头去拍照,晚上又走向来古冰川去接应迟迟不归的我们……
后来又有一次这样的经历。我去珠峰的绒布冰川,由于路线走错,天已经黑了,我和一个藏族向导还在冰川上寻找回大本营的路,我们带的食品和水被向导放在了山坡上,回去取已经绝无可能,饥寒交迫,体力透支到了极限。当我绝望时,我看到了对面的山坡上有一个红色的身影。我拿起长镜头一望,镜头里出现的是李国平,他来救我们了。
我把他当作我们的“夏尔巴人”,因为一想起他,我就想起关于夏尔巴人的传说:夏尔巴人的牛丢了,他们就会登上珠峰,在峰顶瞭望:牛在哪里?
有的人有出色的摄影才能,有的人有顽强的意志和体力,但是同时具有这二者的人少之又少,李国平算其中的一个。
那时,我最替李国平遗憾的是他的相机太差了。一个非专业的只有几百万像素的尼康数码相机。因此他拍的那些图片,都因为像素不够,无法发表在杂志上。但是那时我已经感觉到这是一个肯为摄影付出一切,也是一个对景观的美和光线的变换十分敏感的人,他有着惊人的体力和意志,在青藏高原这样的高海拔地区摄影,他具有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不过,那时他受限于他的设备。记得我曾感慨:当这个人用一些专业的摄影设备武装起来时,他会给我们呈现出那些人迹罕至之处的怎样的风景啊。
几年过去了,我终于见到了有了精良设备的李国平,果然他拿出了让我赞叹的图片。而且用这些图片编辑出一本本画册,不仅数量足矣,而且品质超群。
画册中的图片大多数所选取的角度是别人所没有的,正如我前面所说的。不过由于设备已经换成了一流的专业设备,他的影像质量提高了,这些设备没有辜负他攀登的高度和付出的艰辛。
他站在某一位置,把四座八千米的雪峰——珠穆朗玛峰、洛子峰、卓奥友峰、希夏邦马峰都收入了镜头;他拍扎达土林,层层叠叠,好像上帝的宫殿群……
风光摄影的对象是永恒的,恒久不变的,但照射在景观上的光是千变万化的。这对风光摄影师似乎是个安慰。因此在一些著名的景点,总能看到一些摄影师把相机架在那里,等待日出日落或者其他时刻光线的变化。在黄山、庐山、峨眉山,在元阳和龙胜梯田,早晨,太阳还没升起,我看到一排排的相机架在那里,好像是在人民大会堂或体育赛场上在抢新闻。
但李国平不用担心,他去的地方,他放摄影机的位置,永远是他一个人,无论光线、云雾怎样变换。他爬得太高,因此他不用担心雷同。
“我看大山多妩媚,大山看我亦如是”,“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看李国平的图片我想到了这样两句诗。他是能与大山交流的人,是大山的知己。他拍大山,大山亦拍他。他拍摄的对象本身就是永恒的,不需摄影来制造,但他拍摄的瞬间,却被大山记录了,成为永恒。
回到开头的问题,其实我说摄影大师中无风光摄影,这个问题并不是李国平考虑的,他并没想成为大师。他只不过是对那些大山太喜爱了,摄影只是为了在不去那些大山时,在家里能够看到那些大山的样子,或者看看那些大山被拍下来的样子。
《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执行总编单之蔷
他不怕高,是第一个专注拍摄喜马拉雅无人区的摄影师;他不怕苦,100多次深入西藏,单人单车环行中国西部边境;他不怕死,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一位只拍海拔5000米以上风景的摄影师,一年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待在高原上,从喜马拉雅到可可西里,从冰川到长江源,李国平在西部无人区行走20多年,拍下视角独特的秘境中国。
《遇见喜马拉雅》全面、生动地再现了李国平所涉地域之广,所攀海拔之高,所摄景观之幻与奇,以及为了拍摄这些极地风景所经历的常人不能及的付出和牺牲,励志而又感人。
《遇见喜马拉雅》生动地再现了李国平所涉地域之广,所攀海拔之高,所摄景观之幻与奇;完整、真实地再现了他令常人难以企及之不计艰辛、不计险恶、不计风雪、不计晨昏,尤其是不计孤独。面对一张张西域的山川奇景画面,读者仿佛可以看到那片高原大地上晴雨、晨昏的对接,看到古特提斯海海床的沉浮起落、水平抬升以及集若千千万年挤压运行的岩层地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