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亚·蒂皮特著的这本《尤素福·卡什》以翔实的资料和生动的叙述，为读者介绍摄影史上留下烙印的摄影大师尤素福·卡什的艺术创作经历和个人情感生活，内容丰富，涉笔成趣。从中，读者可以一窥他由内而外的摄影创作过程，了解究竟是生命中哪些细微的影响，点点滴滴汇成一股强大的力量，驱使他从事摄影并成为摄影史上的闪耀之星。

尤素福·卡什镜头中的人物肖像已成为20世纪不朽的标志性形象，如丘吉尔、爱因斯坦、海明威、伊丽莎白女王、肯尼迪夫妇……卡什在拍摄肖像时，不仅运用高超的摄影技术和取景技巧，而且凭借其优雅的风度和敏锐的观察力，揭示出拍摄对象的个性特征和内心力量。卡什的肖像摄影用光独特、层次分明，具有强烈的个人风格，他被誉为“摄影界的伦勃朗”。玛丽亚·蒂皮特著的这本《尤素福·卡什》首次完整讲述了一名20世纪30年代移民加拿大的亚美尼亚青年如何成为现代杰出的肖像摄影大师的精彩故事。

总序

前言

第一章 亚美尼亚——卡什人生的起点

第二章 移民加拿大

第三章 学徒生涯

第四章 前往渥太华

第五章 官方摄影师

第六章 婚姻

第七章 奇迹迭出的一年

第八章 出使英国

第九章 拍摄任务

第十章 命运的面相

第十一章 重返欧洲

第十二章 拓展领域

第十三章 追光逐影

第十四章 终点与起点

第十五章 典范

第十六章 遗产

十四年后，马拉克·卡什在从叙利亚申请入境加拿大时，对哥哥尤素福说：“我当然不是亚美尼亚人。”但尤素福却严厉地回答道：“我确信你是亚美尼亚人。你知道，你和我一样都出生在马丁，是在战争爆发前的土耳其的亚美尼亚。”尤素福还说道：“我知道马丁在地理位置上是位于一个古老的亚美尼亚人的自治社区。毕竟，是你出生的国家代表了你的国籍，而不是你现在的居住地和所信仰的宗教。”但其中也涉及一些意想不到的复杂情况。尤素福又说道：“坦率地讲，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的，就是在这个国家里遇到的叙利亚人……也并非有很好的声誉，我一般情况下也与他们保持相当的距离。当然，我不是要告诉你，作为一名亚美尼亚人就一定更受人尊敬。但事实上，亚美尼亚人很少，因而并没有被等同于叙利亚人。所以，这是一个‘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问题。你就是亚美尼亚人。”

尤素福说得没错，在加拿大的亚美尼亚移民要比叙利亚移民少。后者主要生活在城镇。一个普遍的看法是，叙利亚移民并不是好公民，他们不留在加拿大，而是跑回国去。

所有这一切表明，卡什一家的历史，比尤素福所提及的甚至所知道的，要复杂得多。卡什一家之所以晚到叙利亚，或许与麦西哈·卡什被抓释放后与土耳其当局发生冲突有关，或许也与他的种族身份问题有关。

麦西哈的表亲福德·卡什(Faud karsh)，住在叙利亚和土耳其边境城镇哈塞卡和伊萨图马，是阿勒颇的一名摄影师。据他回忆，阿卜杜勒·麦西哈·卡什不是亚美尼亚人，而是一名天主教徒。但是，生活在加拿大的卡什和塞特拉克维的家人却予以否认。不过，据萨利姆·卡什所言，他父亲的叔叔是一名亚美尼亚主教。

虽然具有阿拉伯人的文化传统，但麦西哈的出身背景应追溯至黎凡特地区最古老之一的一个基督教社群。毕竟，麦西哈会说叙利亚语，基督的语言，而且他的孩子取的也是阿拉伯人的名字。他认同阿拉伯文化，包括阿拉伯音乐、食物、习惯、神话和民俗等。对于一名叙利亚天主教徒来说，娶一名像巴希亚哈·胡尔霍斯.纳卡什这样的女子为妻，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叙利亚人在亚美尼亚社群一直居住到19世纪中期。而且，即使叙利亚基督教徒有了自己的社区，也是与亚美尼亚人的社区为邻。

除此之外，巴希亚哈并不是典型的亚美尼亚人，她并不说通俗的亚美尼亚语，也不用学者和教师用的古典亚美尼亚语读写。她的娘家姓纳卡什，并不为亚美尼亚人所认可，很有可能是改过的。不同于绝大多数亚美尼亚人，巴希亚哈不信天主教，是一名新教徒。她没有在马丁的亚美尼亚人学校接受过教育，而是和她哥哥纳卡什一样，在美国教会学校学习。美国教会学校由长老会外国传教委员会于1870年在勒文特创办。这就是巴希亚哈为何能用英语读写，是一名虔诚的卫理公会教徒的原因。

卡什孩子们的种族身份本来就不是很清楚，他们自己又如何能辨明自己的身份呢？难道他们是亚美尼亚人，那些在安纳托利亚定居，给自己孩子取阿拉伯名字而又不说亚美尼亚语的亚美尼亚人？还是属于遍布中东地区的犹太人，或是如有些人所说的叙利亚人？

虽然卡什的前三个孩子是在土耳其出生，但他们肯定不是土耳其人。虽然孩子们的父母极可能具有亚美尼亚人、犹太人和叙利亚人的血统，却更认同阿拉伯文化，而不是亚美尼亚文化。由于他们生活在土耳其，而土耳其这个国家是根据宗教信仰来确定个人身份的，这就使卡什家的孩子们遇到了问题。尤素福上的是马丁的方济各会天主教学校，去的是天主教堂。而在卡什一家抵达叙利亚之后，马拉克、贾米勒和随后出生的萨利姆上的则是美国教会学校。

即便如此，在种族大屠杀期间，对于亚美尼亚社区民众所遭受的痛苦，卡什家的孩子可谓印象深刻。年幼的尤素福曾目睹了这样一幅场景：一名遭杀害的亚美尼亚儿童的尸体被挂在一根肉钩上。在上学的路上，尤素福经常会遭到穆斯林儿童的辱骂。他后来回忆说，自己口袋里装有石块，会向穆斯林男孩们扔去，但按照母亲的意思，他故意不将石块投掷到他们身上。1915年，尤素福母亲的两个兄弟被关进监狱。为此，他得去监狱给他们送吃的。此外，卡什家还把亚美尼亚小女孩玛丽领进了家门。玛丽双目失明，是被抓她的人弄瞎的。尤素福后来写道：“虽然我们没有多余的房间和食物，但我母亲还是收留了她。”然后，孩子们得面对父亲消失、不在身边的痛苦，同时还得严守父亲藏匿地点的秘密，直至父亲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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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素福·卡什(Yousuf Karsh)生前，不仅是北美最杰出的社会名人之一，而且也是新移民们在新世界无限机会中努力奋斗并获得成功的一个深受爱戴的完美典范。卡什从一名政府官方摄影师一跃成为影响深远、名扬世界的摄影家，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人物。无数的报纸和杂志都刊文反复不断地介绍和讲述着他的故事。而卡什也在自传中向后人展现了自己。但是，即使在他最走红的日子里，也很少有人真正理解卡什，或者真正能够充分了解他所取得的成就。

在一个人们仍然爱戴英雄但又不会使英雄威名扫地的时代里，我们也许从第一眼起就会为尤素福·卡什的肖像摄影作品所深深吸引。当然，有关他的一些物品和趣事也是如此。如他那用来测定拍摄对象与相机镜头之间距离的一小段线，他戴的那顶显得过于自信的博尔萨利诺(Borsalino)帽，他宽阔的肩膀上随意而又优雅地披着的那件长大衣，以及他常用来系住衬衣衣袖的金链扣等。此外，尤其是卡什传统和老式的行为举止，虽说已分明属于另一个时代，但能使那些不动感情的商人、受时间约束的政府首脑和社会名流在他的相机前任其摆布。

事实上，无论我们是否意识到，我们现在见到的众多世界名人肖像都是卡什在其六十年漫长的摄影生涯中所拍摄的，如丘吉尔(Churchill)、萧伯纳(Shaw)、海明威(Hemingway)、博加特(Bogart)、卡斯特罗(Castro)、特鲁多(Trudeau)、伊丽莎白·泰勒(Elizabeth Taylor)、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Jr.)、莱昂纳德·伯恩斯坦(Leorlard Bernstejn)、英迪拉·甘地(Indira Garldhi)、安迪·沃霍尔(Aridy Warhol)、罗伯特·弗罗斯特(Robert Frost)、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Hikhail Gorbadlev)，以及从赫伯特·胡佛(Herbet Hoover)直至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的历届美国总统等20世纪的许多重要人物。卡什拍摄的名人肖像涉及范围如此之广，以至于2001年出版的《世界名人录》收录的百名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中，他也名列其中；而且卡什是其中唯一的加拿大人和唯一的摄影艺术家。

那么，为何今天有许多人，尤其是年轻人，对卡什没有太多的了解呢？这当然不是因为人们对他的作品接触少的缘故，因为他的肖像作品时常在世界各地见诸报端；而且也不可能是展览会不多的原因，仅在过去十年中，柏林、伦敦、波士顿和威尼斯等地的美术馆都特别介绍过他的作品。此外，在2008年卡什百年诞辰之际，美国许多美术馆都做出了响应，举办纪念展，介绍和重温卡什的生平和作品。既然如此，难道是卡什的名声在国外比在加拿大更响亮？如果真是这样，难道是因为加拿大人与美国人和英国人不同，对权力经常抱有一种矛盾情结，有时甚至是一种敌对情绪吗？还是因为被成功和追求所困而易于忘记自己的历史？  卡什作为一名来自土耳其南部的难民，究竟是如何一跃成为世界一流的肖像摄影大师的？我们实际上对此知之甚少。难道是因为舅舅乔治·纳卡什(George Nakash)的熏陶以及后来师从美国摄影家约翰·加罗(John Garo)造就了卡什的非凡成就，还是他在20世纪30年代初对渥太华小剧院怀有一份特殊的感激之情？大开本杂志的出现和印刷技术的改进在造就卡什及其所拍摄的人物方面又起着何等重要的作用？此外，他在加拿大的生活是否有特别之处？除了技术知识和努力工作之外，卡什本人是否有一些与众不同之处？或者说，是靠运气和自我提升催生了卡什的非凡成就？所有这些问题，都需要我们去解答。但是，有一点我知道，如果把卡什赢得的国际声誉只是归结为他的一个举动——在按下相机快门前把雪茄从温斯顿·丘吉尔嘴里拔出。那也几乎不可能是真实的。

1998年，我写信给尤素福·卡什。当时，我刚完成加拿大“七人画派”艺术家弗雷德里克·霍斯曼·瓦利(F.H.Varley)的传记，正在寻找新的写作目标和计划，而卡什则是一个颇有吸引力的选择对象。一直以来，我都非常欣赏他拍摄的绝妙的肖像摄影作品，很想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拍摄的。况且，当时可供写作的资源也很充足，因为加拿大国家档案馆刚获得了大量有关卡什的文字和图片资料。据我所知，还没有一位传记作家研究过卡什的手稿或看过保存在防酸书形资料盒里的数千张照片。再说，我还可以采访卡什的许多朋友、熟人和同事。

我的第一封信是深受卡什信任的助手杰里·菲尔德(Jerry Fielder、)回复的。他在信中说，卡什先生对我或其他人写他的传记并不感兴趣。菲尔德还客气地提到卡什已写了自传。因此，卡什的经历是由他自己来讲述的。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可多说的了。

果真没有什么再可以说了吗？

卡什确实在其职业生涯中出版了自传——《寻求伟大》，而且他还写了许多逸闻趣事，作为肖像作品的配文发表在他的许多本大型图书中。不过，所谓的自传，只是由一些零零碎碎的笔记拼凑而成，而且大多是由他人代写的，其中还把一些时间、日期都弄混了，也未能涉及一些重要事件，缺乏反思性。自传中虽然提到卡什的两次婚姻——分别与索朗热·戈捷(Solange Gauthier)和埃斯特雷丽塔·纳赫巴(Estrellita Nachbar)(在索朗热去世之后)，但就这两位女性对卡什的影响却几乎未提，未给予应有的评价。的确，卡什自传中所写的与那些没有涉及的内容相比，是重要的。卡什用他的黑白肖像作品，使自己的部分人生显在明处，部分隐在暗处。其结果，描绘的是一个英雄式的人物，将自己的人生写照定格化和凝固化，卡什因此也把自己“卡什化”了。

作为一名传记作家，我的挑战是要透过这种人生写照去探索卡什光与影的人生，以及两者之间的灰色区域。可是，卡什并未留下任何日记可供我去完成这项任务。大量有关他的文字档案，虽然足足超过四百箱，但大多是财务记录、报纸剪报和商业书信。遗憾的是，卡什本人写的信件很少，因为他和顾客联系时，总是让秘书、索朗热或埃斯特雷丽塔将其回信改写成“不错”的英语。而且，他接受新闻界采访的内容也未能丰富已有的出版记录。卡什在接受采访时，总是讲述一些为名人拍摄肖像的故事，以此来回避谈论自己。即使卡什有时一天接受两次采访，但我们对他仍不了解。

尤素福·卡什于2002年去世，也就是在我们通信后的第四年。当时，我刚完成另一部著作，是一本加拿大雕塑家比尔·里德(Bill Reid)的传记。我仍抱希望能够撰写卡什的生平。因此，我与卡什的财产遗嘱执行人进行了联系。这一次，我的去信得到了积极的回应。埃斯特雷丽塔·卡什和杰里·菲尔德（现为卡什档案的保管员）认同了我的计划，并表示乐意提供帮助。持同样态度的还有卡什的朋友、亲戚和员工，尤其是卡什的弟弟萨利姆(Salim)。

在写作期间，我时常为遇到的许多人所做出的成就而感到自惭形秽：萨利姆的人道主义工作，埃斯特雷雨塔渊博的医学知识以及对生命最后十年的尤素福的感情和怜悯，乔伊斯·拉奇(Joyce Large)近三十年来对卡什各个公司的管理，最后，还有杰里·菲尔德始终维护卡什依然鲜活的形象等。在卡什生命中出现的许多人都值得写一本传记，他们谈论卡什时大多把自我放在一边。这本传记是在他们以及其他很多人的共同努力和推动下完成的，但在我一年半时间的创作过程中，他们从未想要控制我的写作。

根据卡什的经历，我访问过土耳其的马丁(Martin)、叙利亚的阿勒颇(Aleppo)、魁北克的舍布鲁克(Sherbrooke)，然后是渥太华和波士顿等城市，还有北美、非洲、欧洲和日本等卡什曾经生活和工作过的许多地方，探寻他的足迹。此外，为了仔细查阅卡什的手稿和照片，我还不分昼夜地待在加拿大国家档案馆。我在艰难地探寻卡什人生历程的过程中，不禁感悟到了许多促成其职业生涯发展的因素。其中有卡什最初接受舅舅乔治·纳卡什的训练，以及他的老师加罗介绍他进入渥太华小剧院，使他接触到黑色电影(filmnoir)以及纽约的快节奏的广告界等。我会把卡什的生平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和随后冷战时期的政治背景结合在一起；在分析他的作品时，也会把他与其他一些摄影家相提并论。我还强调了卡什在拍摄肖像时与拍摄对象之间形成的那种合作方式的重要性，说明了卡什在20世纪50年代不仅是一名人像摄影家，而且是一名商业摄影师，还是一名加拿大众多城市、工厂和普通加拿大人生活的记录者。此外，我还就卡什的助手们对其人像摄影以及事业成功所做的贡献作了描述——无论是在摄影室，还是在显影室里。最后，我也就卡什的婚姻在培养和拓展其自身的同时是如何帮助他创办卡什摄影工作室的情况作了介绍。  然而，有关卡什在摄影室和摄影室之外所表现出来的才华，我们知道得太少。1978年，卡什对一名记者这样说道：“我可能是加拿大有史以来最胜任的亲善大使之一。”这么评价自己，并不是在夸大其词，因为在优雅外表和衣着的背后，在那些如何取悦拍摄对象的烟雾弹式的故事背后，卡什其实是一个喜欢快乐的人。他深爱自己的员工、家人和朋友，且尽心尽力。

此外，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卡什喜欢教书和表演。卡什是一个从揭示拍摄对象“内心力量”中获得满足感的人，无论对方是好莱坞电影演员、首相、人道主义者、曲棍球运动员，还是企业经理人。而且他对与自己风格完全不同的年轻摄影家们抱支持态度，这一点也很少有人了解。然而，卡什即使在大获赞颂，并在经济上取得巨大成功之时，还是受到了种族歧视。

不管怎样，不可否认的是，与他拍摄的许多名人一样，卡什也是一位英雄式的人物。他前往古巴拍摄菲德尔·卡斯特罗(Fidel Castro)的肖像照，还前往苏联给尼基塔·赫鲁晓夫(Nikita Khrushchev)拍照，让世界看到了脱皮鞋敲桌子的赫鲁晓夫完全不同的另一面个性特征，这在当时应属于非常激进的举动。而且，在非洲裔美国人被禁止进入白人饭店和餐馆的年代里，卡什却为保罗·罗伯逊(Paul Robeson)和玛丽安·安德森(Mario Anderson)拍摄了肖像照。卡什的摄影不仅使公司经理和工厂的工人们，还使患有肌肉萎缩症的儿童有了少许名人气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最黑暗的岁月里，他让世人认识到了加拿大文化的重要性。此外，他还为争取新加拿大的权益进行积极的抗争，尽管这么做在当时并不符合时代的潮流。

卡什生前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情本身都是非常有意义的，而且他也都完成了。他所拍摄的几千幅肖像作品是一笔宝贵的遗产，世人都可以看到。现在是开始讲述那些肖像作品背后所有故事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