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是李秋沅的短篇小说集，其中大部分作品似可分为两类，一是孩子有心理问题或精神缺陷的，他们身边往往有细心的大人或小大人，关怀、引领他们走出困境；另一类，是主人公自己有心理纠葛，或是对亲人的歉疚，或儿时做过错事，或不满自己的裹足不前，她们在回忆、遗憾、自责、省悟。它们都反映当代孩子生活。

作品集《虞美人》由12篇短篇小说构成，分别为《天使的歌唱》《我希望你们微笑》《走过落雨时分》《德彪西的月光》《锦瑟》《神童》《虞美人》《菊隐》《生如夏花》《惟有时光》《纸飞机》《青桃》，这些小说均为近年来李秋沅在国内各大文学刊物中发表过的代表作，题材也比较丰富，有具有其个人风格的“木棉”系列，也有反映当代孩子生活的作品。

天使的歌唱

我希望你们微笑

走过落雨时分

德彪西的月光

锦瑟

神童

虞美人

菊隐

生如夏花

惟有时光

纸飞机

清桃

天使的歌唱

一

妈妈说我是天上的天使，落到人间时不小心迷了路，把自己弄丢了。于是我的心永远长不大了，我永远是一个孩子。

他们叫我傻瓜。

我哼着歌，笑着向他们走去。他们哄地笑了起来。我也高兴了，哼得更响了，笑得眯起了眼。我抬起头，为的是哼得更清楚一点儿。可他们笑得更响了：

“傻瓜，傻瓜，傻瓜!”

他们那么高兴，我哼着歌，伸开手，向他们冲了过去。

他们哗地散开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突然，啪的一声，我的脑门儿生疼，一个泥块滑落下来，啪地落在我的身旁。我侧过身，慢慢蹲下，捡起那泥块，停止了歌唱：“嗯，给……给……”我递给了离我最近的孩子。

啪，我的脸上又是一块泥。我看着他，笑不出来了。

泥土从背后、从头上噼里啪啦地向我飞来。我蹲了下来，抱住头，呜呜地哭了。他们哄笑着跑开了。

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轻轻地拉住我的手。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黑黑的眼瞳里映着呜呜号哭的我。

在街角摆摊的阿东公公把我领回了家。

我又被关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了。透过那扇临街的窗，我听见了落雨的声音，也听见了他们在外边的笑声。他们在雨中嬉笑，他们在雨中奔跑……我抬起眼，只看见一扇明净的窗。窗外，雨水密密地下着，滑过玻璃窗……

二

那个有着一双明亮眼睛的女孩就住在街后面的楼房里。

她会弹琴。

那天，我就在她家的院子外站着。院子里的大榕树枝霸道地伸出院墙，探到了外面。阳光透过榕树的枝枝丫丫，斑斑点点地落在我的身上。我倚着院墙，抬起头，穿过枝叶的缝隙看着阳光。阳光灼痛了我的眼，我低下头，眼前黑蒙蒙的一片，看不清东西。然后，我就听到她弹琴的声音了，在一片黑暗中跳跃着撞入我的耳中，嘀嘀嗒嗒地直落入我的心里，化作美丽的花朵，在我的心中朵朵绽放。

我高兴了，哼唱着在阳光下跳起舞来，转着圈圈，大声哼哼。我听到旁边过路的人在笑我，咯咯咯地笑。我耳中的音乐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乐，我也越转越快。突然，音乐声停了。我如泄了气的皮球，骤然停下，然后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院墙上。

头上有东西淌了下来，流到了我的眼里。我使劲眨眼晴。太阳光变成了红色的，树变成了红色的，我低头看着我的手，我的手也变成了红色的。我哇哇地号叫起来。  一位美得像从画上走下来的女人趿着软拖鞋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她拉着我进了院门，又走过院子里的大榕树，然后，到了里屋。

我就在那里又一次看到了有着那双亮晶晶的黑色眼瞳的小女孩。她光着脚坐在琴椅上。她看着我，眼睛里映着我。

“小蕊，你看着他，我给他拿药水搽搽。”

她从琴椅上跳了下来，拉住我的手。她手里的那股温热挠着我的手心，我心底痒痒的，呵呵地笑了。她也笑了，“咯咯咯……咯咯咯……”我看见她的眼瞳更亮了，笑声就是从那里面跑出来的。

她叫我小哥哥。

“小哥哥，不许动。我弹琴给你听，不许动啊。”

她弹着琴。我不动，但我哼哼了起来。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的歌声里有外边阳光的味道，有阳光下榕树的清香，还有……还有她眼睛里的笑声。她停了下来，吃惊地看着我。我停不下来了，我继续唱着。

我唱着，歌声从我的心里欢快地跳了出来。我闭上了眼睛，听见我的歌声飞过屋顶，飞上了天，乘着风的翅膀，快乐地追逐着阳光。

三

我又被关在家里了，因为我撞破了头。

我哼着歌，玩着手中的红丝线，把丝线缠在小指上。缠着缠着，我发现小指头红胀了起来。我有点儿疼了，使劲拽着线，指头胀成了红紫色，我更疼了。

我不唱了，呜呜地叫了起来。

妈妈擦了擦洗衣服的湿手，跑了进来。她把线头从我的手上扯了下来，生气地把它扔了，我号哭起来。丝线又回来了，我低下头，继续玩。

妈妈抚着我的头，看着我，看着看着就哭了，泪珠子吧嗒滴落在我的手上。“妈……不……”我呜呜地叫着抹去妈妈脸上的眼泪，我也难受起来。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哭，可是她的眼泪凉凉的，直落到了我的心里。

红丝线又缠住了我的手。

……

P1-4

在文字申，与时光共舞

◎李秋沅

我时常怀疑文字本身也是有生命的。当我重新阅读旧日所写的某些作品片段时，我竟然有猝不及防的惊慌。它们是我写的吗?如果不是出自于我，那么，当我的笔触及纸墨时，难道是文字本身具备了知觉，自发地将触须伸向未知的秘境中，为自己采撷骨血，让自己获得纸上的生命?

我对文字总心存敬畏。

它能如此精确地捕捉书写者彼时彼刻心绪的影踪，甚至连那隐藏在无意识状态下的蛛丝马迹，也能秘而不宣地展现。写作者稍纵即逝的情感在它的目光下如此清晰，凝固永久。

我清晰地记得写《我希望你们微笑》时，我的耳边，萦绕着那首《我希望你们微笑》的曲子，曲中女高音轻声哼唱着，而我笔下的女孩，就在她的哼唱中，在阳光下，满心欢喜人的世界局促，因为，你不在那儿。《锦瑟》之所以以“锦瑟”为题，因为当时，我似乎被李商隐的那句“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魇住了。文字所传递的沧桑与悲凉，竟能把重重的千年时光也浸透了，沉甸甸地呈现在我面前，催促着我继续用文字给予它给养，让它活下去。在如此的基调之下，“薇薇”与“柳锦瑟”相互慰藉着，在纸上重逢。

写《惟有时光》时，我的心中，不停地流淌着恩雅的那首歌：

Who can say where the road goes?

谁能说出道路伸向何方?

where the day flows?岁月流逝何处?

only time…惟有时光……

And who can say if yotlr love grows?

又有谁能说出爱之成长?

As your heart chose．是否如心所愿。

Only time…惟有时光……

而我笔下的文字，仿佛就是从歌声中流出的，从我心中流出的。它们流出时，也带出了我的悲喜。这些悲喜最终在纸上定格，成为它们自己的心脉气息，牵引着我笔下的主人公，走向自己的归宿。

文字不仅仅属于创作它的作者，亦属于它安身立命的时光。

而真诚的写作者，亦在不知不觉中，将真实的自我，袒露于文字中。往昔的他们，在文字中，与时光共舞。

2015年3月18日千厦门

我发现，本书的大部分作品似可分为两类，一是孩子有心理问题或精神缺陷的，他们身边往往有细心的大人或小大人，关怀、引领他们走出困境；另一类，是主人公自己有心理纠葛，或是对亲人的歉疚，或儿时做过错事，或不满自己的裹足不前，她们在回忆、遗憾、自责、省悟。这两类都写得美，而且都能看到作者的影子。但我更喜欢后一类，因为更真，更深，更贴切，也更悠远。那篇充满旧气的《锦瑟》最令我喜欢，但愿小朋友别嗤笑吧。

——著名儿童文学理论家 刘绪源

她好像总是懵懂地遇上前世的自己：那个善良敏感却能咬住泪水不流的小女孩，那个淘气顽健却常搂着流浪的小狗望天的小男孩，那棵在老房子的故居顽强长高把鸟窝藏好在枝叶间的大树，那株举起一朵微嫣的花苞便举起全世界的美丽小草……都可能是前世的她。苍茫中，她看着小溪流进夕阳，看着小狗跑向炊烟，看着小鸟飞出大树的房子，看着小花在万紫千红中歌唱自己，喃喃地说：没有人知道一个傻瓜的难过有多难过。

——著名儿童文学作家 薛卫民

优雅的文风，细腻的文笔，微妙的文思，如此看来李秋沅的文学世界是小的，小到无穷小。她的文学世界果真是小的吗?你看她往来于现实与历史的从容和悲悯，便发现她的文学世界是大的，大到无穷大。一个把小说写得很小又很大的人，绝非凡人。

——著名儿童文学作家 薛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