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败分子潘长水
腐败分子潘长水系山东省沂水县朱戈区上古村人,一九四七年参加革命,一九五九年从华东军区杭州警备区退役时为大尉衔团政治处副主任,正营(科)级,转业地方工作干到临近退休时,任单位的办公室主任。仍为正科(营)级。
老潘(以下简称之)对他革命半生一直停留在科级上满心苦涩。他的战友们正常升迁的一般都是地、师级了。老潘解放后从不和他的战友们来往,以保持距离来保持他的自尊心。老潘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着能把他的级别再往上动一动,起码也要是个县、团级;否则老有人有意无意地问起,说你一九四七年参加革命怎么才是个科级,你是不是……老潘受不了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老潘做政工干部多年,他深深知道中国人想人一般都不往好里想。
影响老潘升迁的原因是他历史上有过一个污点:他叛变过。
一九四九年国民党重点进攻山东,老潘被国军白崇禧部俘虏了。老潘那年十九岁,在我军当个副班长,还是个毛愣后生。白崇禧部都是广西籍的兵,很刁野,把老潘吊在房梁上,要老潘反水参加国军,还扒了老潘的裤子,用枪顶着老潘的裆,说老潘要是不参加国军就一枪把他打成太监。
老潘在大庭广众下被人用枪顶着羞处,臊得掉眼泪,羞愤满腔。另外老潘见这伙广西兵捉了蛇来也吃,捉了猫来也吃,连老鼠也捉来烧了吃,一阵阵地反胃,心里想:我要是投降了你们,你们还要让我吃猫吃老鼠哩,恶不恶心人!老子就是要投降也不投降你们这部分!
老潘就咬牙不从,破口大骂。广西兵被老潘骂恼了,就真的用枪托捣老潘的下身,要捣死他。捣得老潘痛彻心肺大呼小叫,一阵阵地冒汗。旁边另一部分的国军有点看不过眼去了,这是山东王耀武部的,被老潘大呼小叫的一口乡音喊得感情竟有些亲切起来,见这伙广西兵这么欺负一个山东老乡,就过来拉架,把老潘从房梁上放了下来,给老潘穿上了裤子。
其中有个连长,也是沂水县的,给老潘一条毛巾擦汗,说:“兄弟,捣坏了没有?”
老潘一听这口乡音,感情再绷不住了,委屈地放声大哭,说:“妈的,捣哪不行,捣老子的蛋子!我怕是废了,你看这蛋子都肿成泡了,我还没娶媳妇呢!……”那年老潘家里已经给他说下了一门亲,还没娶过门。
国军连长笑了,说:“一两天就不肿了。往后你娶媳妇,一样能操出孩来。他们踹你蛋子不对,你参加八路军也不对。你参加我们这部分算了。都是山东老乡,我也不会亏待你,我还让你当个班副。我看你这个人打仗倒是不怕死。”
老潘抹了泪,说:“大哥,这不行,我已经参加了八路军。我参加八路走的时候,村里还特地拿出白面来让我吃顿面条。大哥你知道俺们那地界,弄点白面不易,这是人家的个意思。我不能让人家说我没意思。村里还有俺娘,在人前还要活哩。”
国军连长气了,踹了老潘一脚,但没往老潘的裆里踹,骂道:“妈的高梁花子脑袋,一碗面条就看在眼里了?!”老潘挨着踹,仍犟犟地说:“面条不面条,这是个意思!我不能让人说我没意思!”国军连长哭笑不得,想了想,说:“要不是老乡,我今天就毙了你!你不参加就算了。你就临时参加几天,给我们找点粮食,你们部队刚在这里驻扎过,村里熟。俺刚才帮了你,你总不能不帮俺吧?你要不帮俺,你可就没意思了!”
老潘挺为难,想了想,说:“那就……咱可说好我只参加几天啊,弄完了粮食我就不参加了。”
老潘就临时叛变了几天。国军连长临时给老潘找了顶国军的士兵船型帽扣在头上,衣服还让他穿原来八路的衣服,老潘那几天就穿着这身“国共合作”在村里找粮食。村里的老乡有不少认识老潘的,悄悄地问:“潘长水你又参加国民党了?”老潘自觉有些羞愧,脸红红的,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几天的事,几天的事……”
找齐了粮食,老潘把国军的帽子还给连长,真的要走。国军连长问他:“你这一走还是要去参加八路军吗?”老潘挺实在地说:“我的东西都在部队里,有床被,我不去东西都没了。”国军连长叹了口气,说:“我看你这个人也是拦不住,犟种!这样吧,我放你走路。以后咱们再碰到时,兄弟你枪口高抬一寸。”老潘想了想,说:“那行,我不打你们这部分就行了。但碰到其他部分的国民党我是不饶的。这也要先说好。”
老潘回来后把一切都向组织上如实说了,包括向国军某某团某某连的官兵许诺过枪口高抬一寸的话。老潘的连长被他气笑了,也踹了他一脚,说:“我骟了你的蛋子!”但他没骟老潘的蛋子,还让他去当班长。后来又让他当排长。当时部队伤亡很大,人员严重不足,部队正是用人之际,不讲那么多原则。老潘也没把这当回事,一心一意打仗。打完了国民党又去朝鲜打美国人。老潘打仗很勇敢,不怕死。老潘的连长一打仗就很依靠老潘,一打恶仗就叫老潘当主力,往上冲,老潘回回都能带兵冲上去夺了山头或是炸了敌人碉堡什么的,给首长很挣了脸面。打仗中不断有干部牺牲,不断给老潘留下提升的空缺来,老潘的宫阶就一路升上去,一直升到了营级。升到了营级。战争就结束了,组织上就叫老潘复员转业,同时组织上也一直记着老潘历史上有过这么一个污点。转业时,老潘的连长——后来升到了师长,代表组织在老潘的档案里批道:此人可利用但不能重用。
老潘的一生前途都被这句话压住了。
战争结束后的新社会是个讲原则的社会,原则性越来越鲜明突出。原则性越突出,老潘的污点就越突出。老潘一九五九年转业到这个单位,按他的部队级别应该担任科室正职。单位领导看了老潘的档案,就让老潘任了办公室副主任,不给他正职,同时对老潘的分管权限也作了格外谨慎的研究。办公室的工作包括人事档案、机要文件、组织政治学习等等,单位领导这些都不让老潘分管,让老潘去管了后勤仓库。仓库里堆放着供应施工队的粮食、被服、管道器材什么的,都是些哑物,不涉及党内机密,单位就让老潘去管这个。
老潘拎着铺盖第一天到仓库去报到,看到一头母狼蹲在仓库边跷着一条腿撒尿,见老潘过来,狼却是不跑,继续尿着。老潘扔过一块石头去,狼才如散步一样慢慢地走了。老潘望着发落他的这片荒凉地,心里涌上一点凄凉来,有一瞬间想到了“卸磨杀驴”这句话。但老潘很快就想开了,同时反省自己不该这么去想组织。老潘当时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说国民党济南守城司令王耀武因为在抚顺战犯所改造得好,被特赦,当了政协的文史委员,毛主席还请他和杜聿明、廖耀湘几个在中南海里吃饭。这则消息使老潘很受鼓舞。老潘想:我就是给王耀武的部队找过几天粮食。未必我这个找粮食的还不如他那个吃饱了肚子下令朝共产党开枪的战犯吗?何况我还在咱们部队上从山东打到海南岛,又打到朝鲜,一路出生入死,怎么说也是我跟咱们共产党关系近!老潘下决心,组织上让他在这守仓库,他就要加倍地好好千,只要干得好,组织上是不会忘记一个好同志的。老潘在当天的日记里写道:毛主席不会忘了他的战士!
老潘把老婆也从山东老家接了来和他一起在这荒郊野地守仓库。老潘的老婆就是老潘当兵时在村里说下的媳妇,那时已经给老潘生下了老大潘建设、老二潘建国和老三潘建军。仓库人手不够,老潘就让老婆边带孩子边在仓库帮着千活。逢到太阳好的时候,把被服抱出去晾晒,掉了扣子开了线给缝缝补补,把搬运时撒落的粮食扫拢来,捡去沙子灰土又装回口袋等等,这些杂活是千不完的。
单位规定雇一个临时工千这些杂活的工钱是每目五角钱。老潘让老婆干活却不给老婆工钱,让给国家白干。老潘当时是行政二十一级,月薪四十四元二角,一家五口人吃饭穿衣,三个孩子上学买书本铅笔,老潘每月还给山东沂水的老娘寄去五元,再给老婆的父母寄去五元,老潘还要抽烟,这样月月的钱就很不够。
老潘的老婆月月给国家白尽义务,后来就忍不住给老潘说能不能给她也发一点钱?哪怕每天只给一角钱哩,也好给孩子们买支带橡皮头的铅笔。老潘坚决不给,骂老婆道:“国家每月给你男人发四十多块钱哩!过去地主月月能挣四十块大洋不?几个孩子星期天都能改善伙食吃一顿白面,晚上写作业还点电灯,过去地主都点油灯!(P00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