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公元前63年12月5日至公元前61年3月
1
浑身燃烧着怒火的恺撒大步走回公共圣所的家,提图斯·拉比恩努斯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就在刚才,恺撒不容置辩地向拉比恩努斯摆了一下头,示意庞培这位温驯的保民官陪他回家。拉比恩努斯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跟了过来,这是因为当庞培不在时,恺撒是他的主人。
恺撒又急促地摆头示意了一下,让拉比恩努斯自己弄喝的。拉比恩努斯倒上酒,落座,看着恺撒在书房中走来走去。
最后,恺撒说话了:“我要让西塞罗希望自己从未出生到这个世上!他怎么胆敢解释罗马法律!我们怎么就选出那么一个二流子高级执政官?”
“什么,你没有把票投给他?”
“没投给他,也没投给海布里达。”
“你投给了喀提林?”拉比恩努斯吃惊地问道。
“还有西拉努斯。坦白说,我不想投给任何一个,可又不能不投票。那样做是为了避免争端。”恺撒脸颊上的两团红晕与眼中的怒火还在燃烧,拉比恩努斯以非比寻常的想象力设想出一种场景:火上冰。
“坐下吧,听我一句!我知道你滴酒不沾,但今晚是个例外。喝点儿酒对你有好处。”
“喝酒没有任何好处,”恺撒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过,他坐下了,“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提图斯,你叔叔昆图斯·拉比恩努斯三十七年前就死在霍斯提利亚会堂的瓦雨之下。”
“是的,和撒图尔尼乌斯、卢基乌斯·埃奎提乌斯还有其他人一起。”
“对此你是怎么看的?”
“除了不可宽恕和违背宪法,我还能怎么看?他们是罗马公民,甚至没有被审判。”
“确实。不过,他们不是被正式处决,是被谋杀的,为了避免他们活着接受审判,因为马略和司考鲁斯都不能确定审判过程是否会导致更严重的暴乱。当然,是苏拉通过谋杀解决了那个难题。在那个时候,他是马略的左右手,十分迅捷、聪明而无情。于是,十五个人丧命,不再有煽动性的叛国罪审判;谷物船来了,马略非常便宜地分配谷物,罗马吃饱肚子,平静下来,然后奴隶斯凯瓦背了所有的黑锅。”
拉比恩努斯的眉毛皱起来,在酒中加入更多的水:“我希望自己能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知道就行,拉比恩努斯,这才重要,”恺撒笑着露出紧咬着的牙齿,“如果愿意的话,不妨想想共和国最近弄出来的这不靠谱的权宜之计,元老院公共防御法令,或者,按照西塞罗可爱的说法,元老院终极法令。在没人希望委任一位独裁官,然后由独裁官做决定的时候,元老院发明出这个东西。在盖乌斯·格拉古事件的余波中,它确实符合元老院的目的,更不用说在撒图尔尼乌斯、勒皮杜斯和其他人的骚乱之后。”
“我还是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恺撒深吸一口气,“现在,元老院终极法令再次出现,拉比恩努斯。可是,看一看,发生了什么!在西塞罗的想法中,它可敬可爱、势在必行、极为便利。引诱元老院通过终极法令,然后,在它的庇护下,藐视宪法和祖训!在法律上,终极法令换汤不换药,西塞罗却利用它掐碎罗马人的气管,拧断罗马人的脖子,没有审判、没有仪式,甚至没有基本的尊严!那些人死得比被砍头的战败士兵还快!不是死在非法的屋顶瓦片之下,而是有元老院完全的认可!在西塞罗的催促下,终极法令承担起法官与陪审团的职能!拉比恩努斯,在今晚那些聚集在广场的人的眼中,这一切看起来像什么?似乎从今以后,没有一个罗马公民能确信自己在被判决前,必然享有不可剥夺的、接受审判的权利。而那个所谓的聪明人,那个无能自负的蠢货西塞罗,竟真的以为他用最好的、最合适的方法将元老院从严峻困境中解救出来了!我会说,对于元老院,那是便利的方法;可是,对于大多数罗马公民,从第一等级到无产贫民,西塞罗今天设计策划的闹剧宣布了一项不可剥夺的权利的终结!元老院根据未来的终极法令,可以断定罗马人必须在没有审判、没有正当程序的情况下赴死!怎么阻止这一切再次发生,拉比恩努斯?告诉我,要怎么做?”
突然喘不过气的拉比恩努斯努力将酒杯放在桌子上,但没有弄洒其中的酒水,然后盯着恺撒,仿佛之前从没见过恺撒一样。为什么在其他人都看不到的时候,恺撒能预见到这么多衍生的后果?为什么他,提图斯·拉比恩努斯,一个更了解西塞罗实际作为的人,没有预见到?哦,诸神啊,西塞罗他自己都不明白!只有恺撒是明白人。那些人投票反对处以极刑是因为他们良心不安,或如盲人摸象般寻求真相。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