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萝来找我的时候,我正琢磨着在落脚的新地用什么样的身份在凡人堆里扎根。虽然客栈的消息来源更广,但奈何流落人间之后我身边并没有什么信得过的同宗,而如若使用撒豆成兵这类妖气甚大的法术,又唯恐l京动蜀山那群臭道士。
是以我琢磨了一番,觉得还是以一个寡妇的形象出来开一间茶寮比较好。一来这样的身份容易引起他人同情,能够招揽不少生意;二来若消息打听完毕,也大可随便唤一个关系不错的妖族扮作凡人,以改嫁的方式不动声色地走人。
因为银子给得较足,很快,便有面色黝黑的汉子前来为茶寮动工。眼看着日头正烈,我便准备回屋拿些茶叶去给他们煮一些解暑的清茶,却不曾想,刚刚进屋,便瞧见了面容雪白气若游丝的双生花妖鸢萝。
“素卿姑姑。”一见我进屋,她便飞快地跑过来抱住了我的胳膊,模样极是无助,“最近我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虚弱,好像是失踪已久的姐姐在突然掠夺我的修为。”
虽然双生花妖中互相掠夺修为最后双双枯竭而亡这样的事对妖界来说很习以为常,可鸢萝和鸢禾这株双生却不同,尽管一个花谢之后另外一个方才花开,但她们却从小相亲相爱,所有的朝露修为都一起平分。直到有一日,听闻鸢禾爱上一个经常由于重伤在黄泉徘徊的少年将军,然后不顾族里的劝导一心一意地变幻人形追随而去,从此黄泉古道旁的姐妹双生便独剩鸢萝一朵。
我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乌发,想到每次去黄泉办事,总是会看见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提着一盏灯笼,无偿为过往的鬼魂或妖怪带路,心中微微一暖,开口时的声音便又柔和上了几分:“你想让我怎么做?帮你抢夺修为吗?”
“不。”
这是我能想到最可能的理由,却不曾想,话音一落,鸢萝却摇了摇头:“我能感觉到姐姐现在非常难过,可是我感应不到她的存在。听族长说人间就只有姑姑能够以妖气入梦寻人,像我跟姐姐这样并蒂而开的双生花,虽然注定会错过花开的时间,但是却可以互相感知,甚至窥探双方的命运轨迹。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姑姑能够通过我看见姐姐的记忆,让我知晓她为何会这样难过,如今又在什么地方……”
第一章 忘川
按理说,一般会在黄泉出现的人,大抵都是已经死透或者已经垂死的人,可方筝却是每一次都伤得让鸢禾触目惊心,可每一次他却又会在黄泉岸边徘徊一段时间后,以决绝的姿势重新走回人间。
不过短短三年,却在黄泉往返了数+次,如此一来,就算鸢禾想要不注意他都难。
这期间,他走得最远的距离已经到了鸢禾生长的旁边,几乎她一抖着花瓣抬头,便能看见他周身惨烈无比的伤。 以前他们隔得远,所以鸢禾并没有真切看过他的模样,可在她的想象之中,这样杀气极重的男子,应当有着一张比十殿阎罗还要凶狠的面容才对,却不曾想,当她努力舒展着花枝透过浓雾看清楚他的脸后,却再也不能挪动目光。
分明是比女子还要美丽的面容,可因为眉目间的坚毅却又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娇柔。
鸢禾微微有些失神,以至于一不小心,便用枝叶抱住了他的脚踝,阻止了他的继续前行。
“白色的小彼岸,你也在阻止我的继续吗?”他顿足,俯下身来抚着鸢禾的花瓣对她微微叹道,“我也知道,如若再往前走一段路,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我了。”
鸢禾在枝头弯了弯,表示孺子可教,顺带以示嘉奖地用叶子拍了拍他的小腿。
“小彼岸真有灵性。”方筝瞧着有趣,便索l生蹲下身继续道,“你在这黄泉岸边生长了这么多年,可曾见过前些年有一个叫小兰的漂亮姑娘从这里经过?我找了她好久。”
直到那时鸢禾才知晓,原来眼前的少年之所以屡次在黄泉岸边徘徊,都是为了寻找他心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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