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疑惑地低声嘟哝了一句。
“你的发型很帅。”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不同风格的发型?”
“你知道我冒了多大的风险才把你雇用进来吗?”他抬起他那布满皱纹的手指指向我的脸,“这个小镇上的每个人都对我说,你是个麻烦。因为你的……”他话音渐弱,转移了目光。
因为你的爸爸,我在心里默默地将他的语句补充完整。我的口腔内瞬间溢满了酸味、金属味,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屈辱的味道。我的生活可以被整齐地划分成两个部分:我爸爸出现于那则晚间新闻之前,及其之后。有那么一刻,我允许自己想象了一下,如果爸爸没有做那件事情的话,这场对话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也许帕尔默先生就不会把我当作一只袭击了他的垃圾桶的流浪狗这样对我说话了。我觉得他会对我更礼貌一些.不过没人会把文明用语浪费在我的身上。然而突然一个念头闯进了我的脑海,这就是那个我一直想要从脑袋中排挤出去的念头。你的内心并不会感觉到任何不同。
我低下头,下巴几乎快要贴到胸口,企图遗忘刚才的那个想法。“对不起,帕尔默先生。我这就来打电话。”
帕尔默先生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抬头望向最近新挂在办公室后墙上那三张璀璨夺目的巨型海报。三张海报分别展现了布莱恩。杰克逊三种让人印象深刻的姿势——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双臂举过头顶彰显出胜利的姿态,以及双臂叉腰。经过“Photoshop”的精湛处理,海报上的他拥有完美的肌肤,但他那灰金色的头发与明亮清澈的蓝色眼眸的确不需要做任何美化。当我从学校的大厅穿过,从他的身边走过时,我看到过他那名副其实地壮硕结实的小腿肌肉。在每一幅巨型海报下方,都有一行用红色与黑色笔迹潦草涂写上去的文字:出生于肯塔基州兰斯顿的奥林匹克选手。
海报上并没有提到兰斯顿第一个符合奥林匹克选手标准的男孩的任何信息。不过,也并不需要提起。当我看到帕尔默先生端详着这幅海报时,我知道他已经想到了那个男孩,第一个男孩。几乎每一个看到布莱恩·杰克逊那汗水晶莹的额头与那完美流畅的肌肉线条的人都不禁会联想起蒂莫西·杰克逊——布莱恩的哥哥。每一个看到了这张海报再看到我的人就一定会联想起蒂莫西·杰克逊。
最后,帕尔默先生将视线从海报上转移开来,转过身,面对我。不过,他无法直视我的眼睛。他凝视着我的头顶,清了清嗓子。“阿泽儿啊,如果你明天不来上班的话,也许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你为什么不请一天假呢?”
我将手肘压到桌上,希望能融进这片灰色的塑料之中,成为无知无觉的合成聚合物。我感觉皮肤在身体的重压之下开始变得瘀青肿胀。我静静地哼着巴赫的《D小调托卡塔和赋格》,脑海中充满了黑暗、沉重、压抑的曲调。我想象着这些曲调的琴键编织成了一把梯子,通向一片静谧祥和之地。一片远离“塔克营销理念”,远离帕尔默先生,远离每个世俗之人、每件纷扰烦忧之事的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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