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的心找个出口
楼下有个心情不好的老板娘。儿子上了小学,她就再没有笑过。儿子有严重拖延症,作业每每要拖到晚上11点才算完,而且如今的老师一般是不训孩子的,有什么问题,家长通通留校。可每天放学,儿子就是不肯先回家做作业。从进了小区门,他就把书包往地下一扔,然后追着小伙伴们像匹小马驹满地撒欢。她一开始还穿高跟鞋,后来因得要进行这场抓人的田径比赛,干脆高跟鞋也放弃了。
她说,这样的家长可不止她一个。每每留校,十几个。老师是个年轻人,教学压力比她们更大,于是通通转嫁到家长的身上。每每去学校,她就觉得,老师要哭了,她要崩溃了。孩子们童趣无知,在门口像一对兔子一样蹦跶,无邪的笑容对着这堆崩溃的妈妈们。
夜夜夜夜,她想象,那些和她同病相怜的女人们在台灯下,指导着昏昏欲睡的孩子,恩威并施,连哄带骂。骂多了,儿子就哭,作业更慢了。这个时候,老公凑上来,婆婆凑上来,看着可怜兮兮的孩子,总是劝她:算啦,放松点。
她几乎要暴跳如雷了:每天去接送的又不是你们,你们反倒来看笑话当好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夜里惊醒,突然发现,这真的不是闹着玩儿的。那年的婚礼,仿佛是她前半生风光的顶点,以及终点。从此之后仿佛走得就都是下坡路了。在那段时间,找爱的道路走到了头,身边是如意郎君;所有人都在冲着自己点头赞许;父母放心了,公婆搞定了,闺蜜穿着粉红的伴娘裙来了,对全世界有交代了。洁白的婚纱、闪耀的钻戒,窗明几净。
怀孕过后,就是鸡飞狗跳的哺乳期。家里从来没来过那么多人,父母公婆保姆一大堆。那个稚嫩无比的小婴儿,让她不得不依靠着这堆人,却又被这堆人挤得喘不过气。她甚至出现幻听,总觉得有人在对她说话。那天,她出门,突然间有个想法想就那样穿着一条睡裤走下去,走到天的尽头。当然,她走不掉的。孩子要喂奶,她又回去了。只是在楼下呆呆地坐了三个小时。有个老人对她说:孩子上了幼儿园就好了。
她后来才知道,那种安慰叫做画饼。
卡地亚又怎样,那天晒完了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戴过;每天的世界就是卧室头顶上这盏灯,睁眼就是,腻得起鸡皮疙瘩。原来这日子仿佛永无尽头。她做梦都是儿子的作业,汇成那些符号堆成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夫妻生活,哦,如果还有的话。她每晚睡着,老公还没上床。等到半夜,他伸手触碰的时候,她像个暴龙,将他的手顿时掀开。他醒的时候,她在酣睡。他们永远在错过。
当年,她也是,一个说走就走的旅行者。怎么就把日子混成了这个样子。 你是否看过长隆马戏团的笼式摩托表演。他们在一个笼子里不停地旋转,用力地转,因为只要停滞,就会掉下去。但是,那般努力又怎样,他们永远在笼子里。
当一个女人成为中年妇女,啊,不,少女更愿意称之“沦为”。我的一个女友说,一个中年妇女,和自我崩溃的悬崖之间,永远只隔着一步之遥。
但有个人,之所有还没有掉下去,大概是因为每天下午有人叫她去跳舞。
不是那种穿着棉布花裤子的广场舞。她们去一个工作室,学习成人芭蕾。每每换衣服的时候,我想,如果是我,那应该是像蜕了一层皮。就像我跑了五公里的感觉。头发扎起来的时候,应该脑子也没那么爆炸了。美妙的音乐一“悠扬”起来,可能全世界都清净了。我总是喜欢拥着跑步时候的音乐,大哭一场。那一瞬间,我不再是谁的妻子,永远拿着拖把让那个人把脚抬起来;也不是谁的母亲,问着“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里面哪几个词是描写颜色的;更不是下了班穿着高跟鞋飞跑回去给全家老小做饭的人。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