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邀(第1辑偏见)》为名人访谈视频节目《十三邀》第一季的文字版,因时长原因未出现在视频中的精彩对话也收录其中,深入挖掘每位嘉宾的成长经历和思想涟漪。本辑十三位嘉宾是罗振宇、姚晨、二次元、冯小刚、叶准、李安、王小波、蔡澜、俞飞鸿、陈嘉映、贾樟柯、金承志、白先勇。
十三邀采访时长超过一般访谈,留下了丰富的文字材料,讨论深度也远超一般访谈。通过对十三位各行业的嘉宾成长经历和思想脉络的捕捉,一定程度反映了这个时代的变迁和躁动。各位嘉宾性格不一,思想深度有别,高傲的、自省的,佻达的、禅静的,机心的、童真的,逐利的、遁世的,逐一上演。他们对世界的一管之见,我们对他们的先入之见,在交锋和挖掘中,得“偏见”二字以概之。
谈话自有它的内在逻辑,它逼迫讲述者勾勒自己的轮廓、探视自己的内心。判断很可能片面、浅薄与武断,但背后,是我们对他人与时代真诚的理解欲望。
十三邀是一档单向空间与腾讯新闻合作的访谈节目,邀请当今商界、娱乐界、文化界的杰出人物,许知远作为主持人,带着“好奇心、偏见与虚荣”,深入探寻每位嘉宾的成长经历和思想涟漪,在与这十多位“社会切片”的对话中,观察和理解这个世界。
本辑嘉宾是罗振宇、姚晨、蔡澜、俞飞鸿、陈嘉映、白先勇、贾樟柯、李安、冯小刚、叶准、二次元(未末、董志凌、驰骋)、金承志、王小波(李银河、李静、姚勇)。
《十三邀(第1辑偏见)》这本书里,记录了:
罗振宇对知识付费行业的大胆前瞻;
姚晨对自己名不副实的焦虑;
蔡澜对享乐与遁世一体两面的回避;
俞飞鸿对成长中性格障碍的坦白;
陈嘉映对精神思辨与随遇而安的无差别追求;
白先勇对风云与风月的淋漓解读;
贾樟柯对当代思潮与电影的感知;
李安对电影“地道”的精确把握;
冯小刚对京片话语逝去的一丝不满;
叶准对接续“咏春”传统的恬然淡漠;
二次元从业者对二次元亚文化的赤诚坚持;
金承志对雅俗的无障碍切换;
王小波亲友对小波的感怀与剖析……
高傲的、自省的,佻达的、禅静的,机心的、童真的,逐利的、遁世的,在长时间的无主题访谈的刺探中,逐一卸下防备,在镜头里上演。
他们对世界的一管之见,我们对他们的先入之见,在交锋和挖掘中,得“偏见”二字以概之。
Q 许知远
A 罗振宇
Q 你在芜湖成长,对那儿什么印象?
A 成长,你所有的饮食口味是被那个城市调教出来的。我记得十几年前有一次,特别郁闷,我开着车一脚油门就回了芜湖。从北京开回去一千多公里,就是为了吃我们芜湖的小笼汤包。坐下之后点一笼汤包,吃完之后嘴一抹,一脚油门又杀回北京了。它调教了你生命最底层的那些代码,但是你知道那都是非常动物性的。在那个城市现在仍然有朋友、有老同学、有恩师,但是你提及它的时候,你知道那是你一生都要逃离的一个东西。
Q 为什么?
A 那个时代就是这样,你如果不能高考成功,走出这个城市上大学,那就意味着你必须通过家长的关系,各种求爷爷告奶奶,去找到一个工人的岗位,从此一生就在那个阶层里被固化。这是我们那一代人的命运,至少那个时候看到的景象就是这样的。
Q 父母对你的影响是怎样的?他们是做什么的?
A 我父亲算是工人出身,干到一个工厂的厂长,算是底层社会中有大聪明的人。我父母都是这样的人,他们因为家庭出身的原因,前半生过得非常灰暗,把所有的期待都寄托在我这个独子身上。他们对我就一个要求,我还记得在我上大学前我母亲对我说的一句话,这句话我当时不知道它的力量,现在才知道:只要你考取大学,我们母子俩一辈子不见面ok啊。这就是那个时代的母亲才能说出来的话。只要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去过你的人生,不要再像我们这样过一辈子。这就是老家。
Q 你90年离开,那个“鬼地方”现在是什么样?
A 那个“鬼地方”现在发展得非常好,现在我们还给父母在当地买了一处房,我每年还会回去看一下。它已经完全不是我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城市了。我当年生活的城市成为现在城市的一个区,叫镜湖区,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现在回去根本就不认得。我记得马祖道一有一首偈子,诗我不会背了,大意就是说一个学道的人千万不要回老家,不管你道行多深,回到老家之后,在小溪旁的一个老婆子,随便叫你一声小名,你此生的修行就全完了。一旦回到那个城市,很多东西会翻出来。
Q 你在武汉上的大学吧?对90年代初的武汉什么印象?
A 我记得第一次到武汉是我第一次到另外一个城市。我就记住了船上一个老爷爷讲的一句话,说武汉是“光灰”的城市、“英雄”的人民。我问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那个城市全是灰;然后英雄的人民——可能从来没有人当着你的面称“老子”或者骂“婊子养的”。但是后来我们在武汉也学了一嘴这种话,张嘴就是婊子养的。我那个学校其实跟这个城市完全没有关系,是在武昌的尽头,在关山口的一个学校,所以不能说对武汉有什么印象。但这个事就是这样,你在一个学校,在一个城市,你永远会挑剔它,不过当你拿到毕业证的那一刻,你从此成为捍卫这个学校的人。我们自己骂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谁骂这个学校我跟谁急。
Q 1992年邓小平南方讲话之后市场开始改革,你在武汉的时候感觉到气氛变化了吗?
A 感觉到了。刚入学的时候我们宿舍七个兄弟,我们就说你一个月多少生活费?你会发现从60元到80元不等,但是差距只有20元,每到晚上十点钟,所有人都在纠结要不要匀出一块钱去买一碗面吃。大家的穷困程度是差不多的。所以你在享受一种那个时代告诉你的平等,但是到了毕业你就会发现,家庭关系、家庭的富裕程度就在那段时间——我是1990年上大学,1994年毕业——已经显出剧烈的分化。就在毕业选择的那一刻,分化已经作用到你的身上,你不得不去承担那个后果,就已经发生了。P10-12
偏见与理解
这本书是好奇心、偏见与虚荣的共同产物。
我总渴望另一种人生,一个水手、银行家或是摇滚乐手,总之,不是此刻的自己。采访是满足这种渴望的便捷方式,在他人的叙述里,我体会另一种生活,享受暂时遗忘自我之乐。
这自我又不可能真的被遗忘。成长、阅读、焦灼都塑造出某种只属于我的价值与观察事物的角度。带着这必然偏狭的角度,我观察、感受、分析他们,做出判断。这些判断很可能是片面、浅薄与武断的。不管多么自以为是,你都不能通过几个小时的相处、谈话,就声称理解另一个人。但事物自有它的吊诡之处,一个陌生人或许恰好能窥见一个更真实的自己。谈话有它的内在逻辑,它逼迫讲述者勾勒自己的轮廓、探视自己的内心。
被采访人物的选择,带有功利色彩,他们大多是各自领域的杰出人物——小说家、哲学家、成功的商人、武术名家、导演、演员(令人不安的是,娱乐界人士占据着过大的比例),不仅因为他们有丰富的故事可供讲述,也缘于他们可能带来的影响力,我多少期待借助这种影响力,能对知识分子日渐边缘的趋势做出某种报复。
我和他们穿过三里屯街头、在桂林吃米粉、在无人的电影院里吞云吐雾,还在九龙的武馆里练习咏春拳……我发现最初的目的开始退隐,我越来越被这过程吸引,我喜欢和他们时而兴奋、时而不成不淡地交谈,一些时候甚至陷入尴尬的沉默。他们沉默的部分,与他们袒露的部分同样趣味盎然。我也发现,在试图遗忘自我时,我的自我也变得更加清晰。交谈同样帮助我探索自己的边界。
尽管从未看过一期节目,尽管仍不习惯于镜头,我却对影像产生了新的兴趣。当那些无心之语、一点点尴尬、偶尔的神采飞扬都能被记录下来,它提供了另一种文本,它传达了对话中那些捉摸不定、言语之外的留白。比起写作,它或许更能充分表达我的感受,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会愈来愈采用这种表达。
十三邀不仅意味着每一季受访嘉宾的数量,还暗示了嘉宾选择的意外性,在最佳的情况下,他们应该属于行业、思考都充满冲突的序列。在这个些许戏谑的名字背后,是我们对于他人真诚的理解欲望。很可惜在结集中,张楚先生的谈话因为某种原因未能出现。
感谢我的朋友李伦与王宁,有时我颇感费解,他们对我的盲目信任从何而来,他们促成了这个尝试的诞生。作为制片人,我的北大师弟朱凌卿尽管偶尔有过混乱与饶舌之感,但他的敏锐与判断力,常与我心有灵犀。“大伙儿纪录”的一群热情的年轻人在王宇、袁萍的带领下,负责起制作的工作,我喜欢和他们四处游荡,与小山、刘阳一起在路边摊上喝啤酒。过去一年里,我与他们产生了一种家人式的亲密感。这种亲密与信任,是驱动这个节目的最重要动力。还要感谢陈楠与小谢,他们使这本书成为可能,对我来说,一本书永远意味着最隐秘的欢乐。
许知远
于花家地
2017年8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