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
屋前那棵白玉兰树又开花了。这个春天来得早,米香兰却没有留意,那花是不是也比往年早开了一两天。那几天,她只管去留意丈夫柴云宽了。柴云宽又有一点反常,成天像一只蜜蜂,哼着出去,哼着回来。
米香兰的父亲米长久长年瘫痪在床,不知有多少年没说过上门女婿一句好话了。这一回,他却对女儿说:“大秀才那几点墨水,大概已经写了几个正字呢!”
家里只有一台小彩电,一直摆放在父亲屋里。除了轮椅,那就算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父亲格外爱惜。那电视对父亲也好,这么多年了,竟然只让人修过两次。父亲爱看电视剧,也爱看新闻,尤其是本地新闻。所以,他说:“电视上又是锣又是鼓。这个家四张嘴,总得应一声呢!”
米香兰难得有空看看电视,加上从不参加任何会议,所以,好多事都好像瞒着她一样。柴云宽知道她不爱听,往往还是要故意滴一句漏一句。再说,这一回阵势多大啊,田间地头又没有上锁,她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呢?
白玉兰花瓣不断往地上掉了。柴云宽从外面回来,看见米香兰在磨镰刀,就吃力地弯下腰杆,捡起几片花瓣,这就算他一天也做过正事了。
米香兰举起镰刀看了看,锋口上的阳光晃花了眼睛。
柴云宽用花瓣做了一把扇子,扇了几下春风。他说:“这一回,没有把我们家漏了!”
米香兰扭身进了灶房。这段日子,她总是变着花样做饭做菜。父亲下半身完全瘫痪,加上不是这样病就是那样病,饭菜总会照顾着他。万幸的是,他的一双手一直能使出一点力气,自己还可以勉强吃饭。但是,只要不是太忙,米香兰一般不会让他自己吃饭。
午饭时间到了,柴云宽却又不见了影子。
太阳正好,米香兰把父亲抱进轮椅,再把轮椅推到白玉兰树下面那张小石桌跟前。然后,她把饭菜端上小石桌,在矮板凳上坐下来,给父亲一口饭一口菜喂起来。
父亲让开了一口饭,换上了几句话:“伙食开这么好,给谁看啊?快来看,这个家并不贫困,吃饭还是不成问题的!”
米香兰不吭声。父亲他爱吃菜就喂,爱说话就听。
父亲叹了一口气:“这花田沟,这从前的前进大队,现在成了贫困村,开初我也没有想通呢!”
米香兰赶紧把饭给父亲喂了。
“贫困户,都要先写申请呢。然后,大家来评。村上公示了,然后,镇上还要公示……”
筷子又夹起了菜。
“锣鼓一槌应一声。”父亲说,“这锣是锣鼓是鼓,你却要装起当个聋子。”
米香兰又赶紧把菜给父亲喂了。
“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说买马去周游!”
父亲大概又把薅草锣鼓搬出来了。爷爷和父亲都当过薅草锣鼓唱歌郎,方圆几十里都有名声。父亲说话,时不时会冒出一句两句唱词。
“这村里谁不知道,这个家的憋屈,根子在我身上……”
“爹,”米香兰轻轻叫一声,“你又这样说!”
父亲吃了菜,不再说话。他那颤抖不停的手,把筷子要了过去。
P3-7
《高腔》是一部思想性和艺术性俱佳的作品。它以冷静内敛的笔调,细笔白描的功夫,把脱贫攻坚的重大主题包裹在日常化的叙述之中,以其饱含深情的声调,唱出了激越的盛世高歌。
——雷达(中国小说学会会长、著名文学评论家)
《高腔》以干部扶贫的真抓实干,贫困农户的自尊自强,家族仇怨的涣然冰释,生态资源的重新发现,多角度和立体化地表现了花田沟村脱贫致富的生动图景,谱写了中国“新史诗”中精彩动人的一章。
——白烨(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长、著名文学评论家)
《高腔》之高,不在声调,而在文字深处的热忱与清越。川剧、川北薅草锣鼓等文化元素的应用,更是使《高腔》在直面当下的同时,也想象一个灿烂的未来。这是一个有人性光彩的四川故事、中国故事。
——谢有顺(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导,广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抒写新时代乡村振兴的新诗意
梁鸿鹰
马平最近有点儿“火”。
马平此前好像不太为人所知,一曲《高腔》却令他名动文坛,让人刮目相看,而这一切似乎完全是在人们不经意中发生的。
马平创作的这部反映脱贫攻坚的小说《高腔》,之所以引起人们的深切共鸣,是因为写出了乡村生活的真实状态,勾勒出了乡村人们的生动样貌,简洁而不失厚重,细致而不失灵动,让人迅速沉浸其中,读后回味再三。作品吸引人首先在其艺术说服力,它通过平实的描写告诉读者,多样与差别作为我们这个世界上最普遍的真理,正反映了当下中国的国情,即使是在我们这个古老国度昂首阔步迈向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进程中,在这片广袤的国土上,仍然存在着贫富差距极大的现实。中国的乡村有青山绿水,有鸟语花香,有香火永续的文化传统,也有为贫穷所困扰的生活,有琐碎而具体的劳作,还有挣扎与希冀。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当今的中国人不甘于长久的贫穷与落后,人们一直在向贫困宣战,人们在用自己的心血改变一切,在走向共同富裕共同幸福的路途上取得了一个个令人刮目相看的成功。
《高腔》如徐徐展开的一幅原生态乡村生活画卷,把一个名叫花田沟的村子的山崖沟壑、田间地头、房前屋后发生的一切呈现在读者面前,让大家领略到一场脱贫攻坚战前所未有的深度与广度。这场硬碰硬的克难之战是对当今农村生活秩序、节奏与目标的一次全新考验,它首先指向人的思想观念与惰性。脱贫攻坚调动了全社会的舆论关注和物质扶助,但扶志、扶精神、扶思想意识始终是首要任务。扶贫不是“弄来几坨银子,暂救燃眉之急”,如果用来发展生产的资金挪作他用,如果在搬迁建设中反复打个人小算盘,如果村民“见钱眼开、见油水就沾”的病根除不了,连把用来做良种鸡苗的种鸡都下了酒,扶贫任务断难完成。
一切高尚和美好的东西,都是通过平凡的东西达到的。《高腔》同样告诉读者,村民的思想问题不少时候要靠具体的生活改善来解决。精准扶贫是硬任务,要靠一步一个脚印的扎实工作。有多少农户因病致贫、因残致贫、因孤致贫?村子里的道路、天然气、自来水如何才通得上?贫困户如何易地搬迁,通户道路资金从何而来,宅基地复垦之后怎样归属?从一棵树的去留,一间房的垒砌,到一片瓦的颜色,从农户厨房、厕所,到建筑物的门窗、扣板、瓷砖,这些琐碎的、费神的事情都是扶贫工作实实在在的内容。作品塑造的“第一书记”丁从杰、市文化馆馆长滕娜等人物之所以令人信服,就是因为他们有很强的责任感与使命感,有舍小家为大家的精神,有改变农村落后面貌的信念与办法。他们为一个村定期摘掉贫困帽子呕心沥血,对每一个细节兢兢业业,他们因地制宜引进产业发展项目,用自己竭心尽力的付出逐渐赢得了村民的尊敬和拥戴。这些领头人的带动作用已经发出了强劲的光与热,他们的作为让作者感到了“一座戏楼一座拱桥,一条大路一条小溪,一棵古柏一棵花树,一个盆景一个鸟窝,一声布谷一声口哨,一句戏文一句山歌”,都在一齐向贫困发起围剿。
《高腔》有着很美好的质地,这更多地来自正在不断改变的乡村生活本身所洋溢的美好。马平的创作素材与灵感得自四川脱贫攻坚一线的火热生活,他在参加“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主题实践活动时,感受到了乡村的人们摆脱贫困的决心和毅力,他把自己采访采风后的感悟化为真切的文字,用自己的笔墨挥洒出了这场伟大实践中勃发出来的人性美、人情美、行动美。脱贫攻坚本身作为一场革故鼎新的洗礼,是荡涤心灵的变革。小说中的单身汉牛金锁之所以能够幡然悔悟把“老柴疙瘩”还给米香兰家,柴云宽之所以能够一改玩世不恭和岳父重归于好,就在于他们都发现了自己与现实大踏步前进之间的差距。他们都置身于向贫困宣战的洪流中,思想觉悟和行为方式自然会得到相应的提高。他们曾经怨天尤人、游手好闲,但沸腾的新生活让他们发生了根本的蜕变,让他们一步步摆脱掉了过去压在自己身上的心理负担和思想负担,捐弃前嫌,直面现实,积聚起勇气去开辟美好的未来。小说中转变最大的是米香兰。她一方面坚定地保持着勤劳、孝道和隐忍,一方面以“万事不求人”的自尊离群索居,以至成为村里的一个“孤岛”。她在滕娜等人的帮助下从幕后走向台前,挑起了村委会主任的担子,正反映了新时代浪潮的巨大洗礼和推动作用。
没有对现实生活的热情观照,没有对乡村振兴的深切感应,不可能写出这样具有高度现实感和艺术说服力的作品。《高腔》从四川当代农村每时每刻正在发生的巨变中来,生活的质感赋予其鲜活四溢的感染力,其中川剧高腔作为小说贯穿始终的元素发挥了很好的作用。独具四川风味的高腔和帮腔,还有与之相呼应的薅草锣鼓,与米香兰、米长久、柴云宽一家人的过去勾连在一起,又与他们眼前的生活紧密相关。戏台和唱词串接起一个家庭甚至一个村子的过去、现在与未来,赋予小说起承转合的戏剧化节奏感,而高腔本身提精神壮声势,既有壮怀激烈的高亢,又有千回百转的蕴藉,令作品平添了一种超拔脱俗的神韵。
德国文豪歌德在其谈话录里曾经说过,“如果诗人只复述历史家的记载,那还要诗人干什么呢?诗人必须比历史家走得远些,写得更好些”。所谓“走得远些,写得更好些”,就是说作家要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要善于对描写的现实进行诗意的升华,要怀着对生活的激情,立足于现实而又能超脱于现实,能够对现实进行理想化的点染,而非亦步亦趋地描摹克隆,从而沦为现实的传声筒。《高腔》鲜明的地域色彩和浓郁的生活气息,得自马平对自己脚下土地的热爱,也得自他对新时代乡村振兴的一往情深。他在这部作品写作前后一直受困于腰腿病,但是,脱贫攻坚一线广大干部群众迸发的热情、力量与智慧激励和鼓舞着他,让他克服了重重困难,让他厚实的艺术功底、深沉的思考与沸腾的生活相遇,也让他诗意化、审美化的匠心有了最为坚实的依傍。
所有这一切,都可喜可贺。
是为序。
马平著的《高腔(精)》讲述的是在“精准扶贫”的宏大背景下,一个发生在四川的曲折而感人的故事。小说以花田沟村在两年内摘掉贫困帽子为主线,成功塑造了第一书记丁从杰、农村新型女性米香兰、帮扶干部滕娜、村支书牛春枣以及柴云宽、牛金锁、米长久等人物形象。
小说充分调动川剧、川北薅草锣鼓等独具地方特色的文化元素,尤其以川剧高腔这一具有象征意义的文化符号为题,让这个悬念重重的乡村故事发出了令人振奋的时代之声。
脱贫攻坚是当下最壮美的时代命题。马平著的《高腔(精)》以花田沟村要在两年脱贫摘帽的脱贫工作为主线,发出了令人振奋的脱贫攻坚的时代强音。
本书以文学的形式记录脱贫攻坚工作,用艺术的创造描绘脱贫攻坚事业,用满腔的热情歌颂脱贫攻坚人物,是一部思想性与艺术性俱佳的作品!
作家没有狭隘地理解精准扶贫,没有就扶贫写扶贫,而是把扶贫作为一个综合工程来写;不止在物质上扶贫,而且在精神上扶贫。这是《高腔(精)》有别于其他扶贫主题作品的独特之处。
雷达、白烨、谢有顺、贺绍俊、蒋蓝等著名评论家纷纷撰文称赞!《文艺报》总编辑梁鸿鹰赞其为“艺术功底、深沉思考与沸腾生活的相遇”!